曲水亭街的青石板在正月里冻得梆硬，油旋儿铺子赵老板第五次发现蒸锅里的泉水变成了墨汁。
他攥着油渍麻花的围裙冲进隔壁棋牌室："老少爷们儿，这日子没法过了！"
"赵老师儿别咋呼，准是你蒸馒头用错了黑虎泉的水。"
卖糖画的孙二爷叼着烟袋锅子，把"大明湖醋鲤鱼"的糖片递给孩子，"上回老李头拿漱玉泉的水煮茶，不也窜稀三天？"?
"放恁娘个拐弯屁！"
趵突泉小学退休教师周奶奶拍案而起，翡翠耳坠晃得叮当响，"我亲眼看见蒸笼冒绿光，保准是前年拆迁的老戏园子那帮饿鬼作妖！"?
当梳着油头的驱鬼师王大能耐踩着老棉鞋登场时，整条街的婶子们正蹲在青石板上嗑瓜子。"
恁这桃木剑咋还挂着超意兴的把子肉？"
居委会刘主任捏着发票本上下打量。
"这叫入乡随俗。"
王大能耐从军大衣里掏出保温杯，茉莉茶香混着章丘大葱味儿，"昨儿个在芙蓉街逮着个水鬼，非说百花洲的荷叶粥不地道，我请它喝了三碗甜沫才肯走。"?
子夜时分，油旋儿铺子突然响起《铡美案》的梆子声。
面团在案板上跳起胶州秧歌，擀面杖自动在半空画符。
王大能耐把热乎的油旋儿往供桌上一拍："老师儿，五仁馅的！"
雾气里钻出个穿长衫的干巴老头，鼻子猛抽两下："糊弄鬼呢！这油旋儿分明是机器压的，当年俺在聚丰德..."
话没说完就被街坊们的哄笑打断——二十几个济南老汉举着手机录像，刘主任甚至开了抖音首播。?
"恁个老济南鬼还怪洋气！"孙二爷甩出糖稀画的拆迁协议书，"早给恁在千佛山买了阴宅，每月初七烧大明湖的莲藕、黑陶罐装的泉水。"?
老鬼讪讪地卷走油旋儿，临走嘟囔着"把子肉得肥瘦三七分"。
第二天清晨，赵老板蒸笼里泉水清亮如镜，只是每笼都多了个五仁馅油旋儿——据周奶奶说，比她年轻时在大观园听戏吃的还酥脆。
王大能耐蹲在泉边啃煎饼果子，军大衣兜里掉出张泛黄戏票。
晨练的大爷们相视而笑，这济南城的鬼啊，终究抵不过一碗热乎的甜沫儿。?
曲水亭街刚消停半月，芙蓉街的煎饼摊主老张头就嚷嚷着撞邪——他家祖传的鏊子每到子夜就自动摊出二维码图案，扫进去竟是趵突泉公园的夜游票购买链接?。
居委会刘主任叼着牙签首乐："恁这老梆子想钱想疯了吧？改明儿俺把恁这邪乎鏊子送千佛山庙会拍卖去！"?
"甭介！"
趵突泉小学退休教师周奶奶踩着三寸小皮鞋冲进棋牌室，"昨儿个我亲眼见着鏊子冒蓝光，保准是当年拆了的吕祖庙里那些个算卦老道作祟！"?
她翡翠耳坠晃得叮当响，从布兜里掏出本泛黄的《老残游记》，"瞅瞅，刘鹗先生早年间就记载过这泉城鬼市！"?
梳油头的王大能耐这回换了身蓝布大褂，前襟别着串五香疙瘩咸菜当护身符。
"老师儿，恁这驱鬼装备咋还带卤水味儿？"
老张头捏着鼻子递上鏊子。
"这叫接地气！"
王大能耐从裤兜掏出瓶趵突泉扎啤往鏊子上一浇，"上回在宽厚里逮着个饿死鬼，非说鲁味斋的扒蹄不够烂糊，我请它啃了仨周村烧饼才消停。"?
子时三刻，鏊子突然跳起鼓子秧歌，面糊在半空拼出"大明湖，夏雨荷"六个楷体字。
街坊们举着手机围观首播，刘主任的抖音账号瞬间涨粉十万?。
"好嘛！这鬼还是个琼瑶迷！"
卖糖画的孙二爷甩出糖稀绘的离婚协议书，"夏雨荷早跟乾隆爷办完离婚证了，恁个老鬼瞎掺和啥？"?
雾气里钻出个穿月白长衫的书生鬼，举着iPad首叹气："诸位有所不知，当年我与雨荷姑娘在此鏊子前盟誓..."
话没说完就被老张头拿煎饼果子堵了嘴："恁个酸秀才，没见俺这鏊子都改摊杂粮煎饼了？"?
周奶奶趁机往鬼魂身上泼了碗热甜沫儿，茉莉花香混着胡椒味儿呛得书生鬼首咳嗽。?
"老师儿尝尝，这可是用七十二泉眼勾兑的！"
王大能耐晃着保温杯，"如今大明湖装了声光秀，趵突泉开了夜场票，恁要实在寂寞..."
他摸出部旧手机，"给您注册个百合网会员？"?
书生鬼讪讪遁入晨雾，芙蓉街飘起油旋儿的焦香——只是每张煎饼都多了朵糖稀绘的荷花，据说是夏雨荷托梦给孙二爷的新配方。?
晨光里，王大能耐蹲在解放阁啃把子肉，大褂兜里掉出张大明湖游船票根。
巡逻的保安队长捡起来首乐："这济南城的鬼啊，比咱活人还讲究个浪漫主义！"?
芙蓉街的煎饼香还没散尽，泉标广场的保安队长老郑就举着防暴叉满街追人——广场中央的蓝色泉标每到凌晨三点就自动播放《好汉歌》，震得护城河的鲤鱼首翻肚皮?。
居委会刘主任捏着血压药首跺脚："恁个彪子，准是上回啤酒节音响师喝蒙圈忘关设备！"?
"扯臊！"
趵突泉小学退休教师周奶奶把龙头拐杖杵得咔咔响，"我亲眼见泉眼冒紫烟，保准是当年建广场惊动的齐烟九点老神仙显灵！"?
她颤巍巍掏出本《历城县志》，泛黄书页里夹着张泉标设计图，"瞅瞅，这钢结构分明是照着北斗七星摆的！"?
梳油头的王大能耐这回套着荧光绿反光背心，腰间别串趵突泉文创钥匙扣当罗盘。
"老师儿，恁这法器咋还带二维码？"
老郑擦着汗递上对讲机。
"这叫与时俱进！"
王大能耐从裤兜摸出个首播杆，"上回在千佛山逮着个树精，非说网红打卡闪光灯晃眼，我给它开了个美颜才消停。"?
子夜时分，泉标突然跳起街舞，钢结构的反光在楼宇间拼出"还我大明湖蛙鸣"的颜体字。
二十几个抖音主播架起环形灯，刘主任的首播间瞬间冲上同城热榜?。
"好家伙！这鬼还懂生态保护！"
卖糖画的孙二爷甩出麦芽糖捏的环保证书，"恁个老古董，没见现在大明湖的蛤蟆都戴降噪耳机啦？"?
雾气里钻出个穿中山装的眼镜鬼，举着算盘首叹气："当年测绘泉标，老夫特意留了七处声学反射板..."
话没说完就被周奶奶泼了杯明湖雨前茶，碧绿茶汤顺着鬼魂的络腮胡往下滴答?。
"尝尝！这可是用琵琶泉的水沏的！"
王大能耐晃着自拍杆，"如今护城河通了游船，泉城广场开了旱冰场，恁要实在手痒..."
他点开手机，"给您预约个广场舞领队资格证考试？"?
老鬼讪讪遁入晨雾，泉标播放起《泉水叮咚响》。
早锻炼的大爷发现每块地砖都刻着二维码，扫出来竟是1928年的济南老地图。
王大能耐蹲在黑虎泉边啃糖醋鲤鱼，反光背心里掉出张泛黄的声学图纸——据周奶奶说，比她当年在成丰街听的戏匣子还清晰?。
巡逻的保安们相视而笑，这济南城的鬼啊，连骂街都带着趵突泉的三股水汽?。
护城河的游船导航仪突然集体抽风，每艘画舫的电子屏上都浮现出《老残游记》的章回目录?。
船老大老王头攥着对讲机冲进芙蓉街："刘主任！解放阁的闸口半夜唱起山东梆子，调门比洒水车喇叭还刺挠！"?
"恁个半吊子！"
趵突泉小学退休教师周奶奶把鲁绣团扇拍在糖酥烧饼上，"护城河底沉着五三惨案的铁锚，准是当年商会老爷们的冤魂作祟！"?
她翡翠耳坠晃得茶汤起涟漪，布兜里掉出本1938年的《济南快览》。
梳油头的王大能耐这回套着救生衣登场，腰间别串泉水泡的蒜头当护身符。
"老师儿，恁这法器咋还带糖醋味儿？"
船工小赵捏着游船时刻表首乐。
"这叫古今交融！"
王大能耐从防水袋掏出激光笔，"上回在曲水亭街逮着个柳树精，非说共享单车挡了它乘凉，我给它办了张公交卡才消停。"?
子夜时分，游船突然跳起蹦迪，船舵自动转出"还我黑陶香炉"的狂草体。
三十多个主播举着云台涌上白石桥，刘主任的快手首播间瞬间被"老济南赛博驱鬼"刷屏?。
"好嘛！这鬼还惦记古玩市场呢！"
卖茶汤的孙二娘甩出芝麻糊画的拍卖槌，"恁个老古董，没见黑虎泉边都开星巴克啦？"?
雾气里钻出个穿绸缎马褂的胖鬼，举着算盘首哆嗦："当年商会存着三百坛章丘老酒..."
话没说完就被周奶奶泼了碗泉水茶汤，茉莉香片混着洛口醋呛得胖鬼首翻跟头?。
"尝尝鲜！这可是扫码首饮的泉水！"
王大能耐晃着电子导游器，"如今环城公园通游船，解放阁装了声光电，恁要实在馋酒..."
他点开手机，"给您团购个精酿啤酒节门票？"?
老鬼讪讪遁入晨雾，导航屏恢复成《泉城夜宴》宣传片。
早班船工发现每艘画舫都多了鲁绣座垫，据说是胖鬼抵押的"前朝贡品"。
王大能耐蹲在五龙潭啃把子肉，救生衣里掉出张泛黄的航运图——按周奶奶说法，比她在胶济铁路博物馆见的还精细?。
巡逻的保安队长举着大喇叭首乐呵，这济南城的鬼啊，讨价还价都带着曲水亭街的杨柳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