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伺候的人伶俐,也有伶俐的好处。
沈幼晚带着夏儿与春儿来到御花园,她一说想自己待会儿,夏儿与春儿各自找了由头离开。
沈幼晚匆忙被接进寿华宫,只能交代张十月,让他去告知牛姑姑,申时她在御花园浮景亭等着。
“姑娘!”牛姑姑见沈幼安穿着一身云紫色裙裳,满眼惊喜的走过去,上看下看,称赞连连。
“姑姑别夸了,我脸都要红了。”沈幼晚笑道,“姑姑,回信送来了吗?”
牛姑姑从袖中掏信,递给她,目光却还是定在她身上,“我听十月说,太后把你接进了寿华宫照料,我就知道姑娘你的好日子要来了。”
沈幼晚淡然一笑,一边拆信,一边问,“三巧出宫后过的可好?”
“三巧一个女子,又没亲人可以投靠,我就让她回我的老家买点田地,安安稳稳过下去。”牛姑姑回道,“我以前是打算终老宫里的,可三巧出了宫,我也不想在宫里待着了。”
“姑姑出宫,若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那就多谢姑娘了!不过暂时我也不打算出去,还是等多存些银子再说吧。”牛姑姑叹道,“姑娘你看信吧,我就先回去了。”
“麻烦姑姑跑一趟!”沈幼晚送牛姑姑离开,认真看起手中的信。
沈幼晚给陆九延去信,是让他找人仿照玉贞公主的笔迹,重新写一封求救信。
玉贞公主的原信中,是让贺欢向楚弈禀明她在丁家遭受的苦楚,以求能让楚弈下旨,准许她与丁孝文和离。
原信的内容沈幼晚并未改动,她只是帮玉贞公主加了几句话,让贺欢找人查找丁家逃避税赋的证据,以增加楚弈下旨准她和离的可能。
江南富庶土地,皆在吴丁两家手中,楚弈再爱女心切,也不会因家务琐事令玉贞公主与丁孝文和离。
皇家与丁家联姻,代表着彼此携手,和离则也就代表分裂。
楚弈如今刚开始清查宁州的土地兼并问题,就遇到重重困难,想动江南土地,又谈何容易?再者,哪怕要动丁家,也必然不可能事先撕破脸。
欲要取之,必先予之。
这个道理玉贞公主不懂,楚弈却不可能不明白。
沈幼晚拿着改了内容的求救信,径首去了贺欢的澜玉宫。
贺欢得人通报,亲自出来迎沈幼晚。
见她一身裙衫,眉目如画,贺欢也不禁一愣,脸上又装着和蔼可亲,拉着沈幼晚进殿,“妹妹快坐!我还说等你身子好些,要去给你赔罪呢,没想到妹妹你先来了。”
“娘娘对我一片好心,我怎么会不分好歹呢。”沈幼晚回她以热情,说着从袖中掏出那封求救信,却不急着给贺欢递过去。
“我有个事,一首不知道该不该跟娘娘说,可想着娘娘这般善待我,还是如实讲了吧。”沈幼晚慢慢将信摊开,故意露出字迹给贺欢瞧,“最好是我的义兄受了人的捉弄,才会真把这信给递到我手里来。”
贺欢自是认得女儿的笔迹,惊诧的指着信道,“妹妹,这是?”
“我没同娘娘说过,我有个做生意的义兄,自小我就得他照顾。”沈幼晚话说的慢,吊足贺欢的胃口,“前些日子,我义兄去江南做生意,无意跟人说了我在宫里当差。这消息不知怎得被传了出去,隔日他在客栈住的房间外,就被人送来了封这样的信。”
“信中内容骇人听闻,信的署名又是玉贞公主,我义兄回了梁京不敢耽搁,就托人把信送到了我的手里,我一时也辨不清真假·····”
沈幼晚话未说完,贺欢迫不及待夺过信纸,细细看起信上的内容来。
“玉贞己有大半年的时间没给我来过信,偶尔回复我,只说家里事忙,让我少写信过去。”贺欢看着信,似是自言自语道,“我派人给玉贞送东西,去的人也见不到玉贞的面。我就知道事情不对,我的玉贞不会这么对我。”
沈幼晚端茶品尝,眼尾的视线却没从她脸上移开过。
“丁孝文这个混账东西!”看完信,贺欢将其攥在手里,怒砸桌案,惊得水翠跑进来询问。
贺欢挥退她,冷静片刻,从位子上起身,“我去找皇上,我现在就去找皇上。”
沈幼晚大步跟上去,拉住她的手肘,“娘娘仔细想想,皇上到底会不会为了这一封信,就得罪江南丁家。”
贺欢满含怨恨的眼神,在听过沈幼晚的话后,变成茫然无措,“那该怎么办?”
帝王对子女的宠爱是真,可帝王的无情也是真。
贺欢在后宫浮沉多年,怎会不了解楚弈是怎样的一个人。
一个公主,根本没有丁家每年交上来的粮食重要。
“娘娘,解决丁家的法子,公主在信里不是说了吗?”沈幼晚提醒道。
“账本?”贺欢转头茫然望向门外,“且不说这个账本是否存在,就是真的存在,等拿到了账本,玉贞又要多受多少苦?”
贺欢说着流下两行清泪。
沈幼晚扶她重新坐下,道,“娘娘,皇上最近命永安侯彻查宁州土地兼并的事,明显就是在向地主豪绅开刀。永安侯把宁州的差事办好,也许下个就轮到江南了。”
“不行不行,玉贞等不了那么久!”贺欢明显是慌了,“我父亲在宁州办差,不知何时回来,我兄长又在外地任职,只有一个不争气的小弟在梁京。就算要查丁家瞒报粮产的账簿,我也找不到人啊。”
“你义兄在江南做生意是不是?”贺欢忽地想到什么,握住沈幼晚的双手,“让你义兄在那边打听打听行不行?”
“你义兄还能跟玉贞联系上吗?也许,也许玉贞能知道账簿的事,你让你义兄再去趟江南,再让玉贞写封信给我···”贺欢情绪激动,抽泣起来。
无论何时,儿女终归都是母亲的弱点。
沈幼晚面无表情的看贺欢弯腰大哭,等她哭的差不多了,沈幼晚才开口,“娘娘,我义兄说丁孝文前段日子来了梁京,公主在江南的日子该是会好过些了。”
这并非沈幼晚信口开河,而是陆九延在信中写明的。
“那个畜生在梁京?”贺欢猛地抬头。
沈幼晚点头,“在梁京的‘十二楼’住的有些日子了。”
贺欢静默片刻,似在思考。
“妹妹,麻烦你托你义兄再去趟江南好不好?”贺欢心中有了主意,情绪稳定许多,“让他想法子联系上玉贞···我可以写封信,他能不能想法子交到玉贞手上?”
沈幼晚面露为难,“我义兄生意做的不算大,拿到玉贞公主的信,也是稀里糊涂的。娘娘如此重托,我怕···”
“妹妹你就当帮帮姐姐,姐姐有钱,让你义兄拿着这些钱跟丁家做生意,顺便打探账簿的事。”说完,贺欢慌忙跑进内殿。
沈幼晚听到砰砰一阵翻找声,贺欢抱着一个半只手臂长的箱子出来,递给沈幼晚,“妹妹,这里面是些珠宝银票,你拿给你义兄,让他想法子帮帮玉贞。”
沈幼晚身子还虚弱,险些抱不动那箱子。
“那我就让我兄长试试,希望能帮到玉贞公主。”
“好妹妹,你等着,我这就去写信!”贺欢随即唤人送来笔墨,写了封信交给沈幼晚。
拿了信,夏儿与春儿刚好来澜玉宫寻沈幼晚。
沈幼晚让她们带上贺欢送的箱子,满脸笑意的回了寿华宫。
她没想到,一封信竟会让贺欢破防至如此地步。
她本来担心贺欢收到信后,对她便再无所谓,所以想以帮忙找账簿这个由头,与贺欢保持联系。
没想到,贺欢最关切的,是托她赶紧联系上公主。
事情的发展,比沈幼晚预期的要顺利。
到了寿华宫,沈幼晚立即又给陆九延写了封信,趁天黑前送到牛姑姑处。
后面的棋,要靠陆九延来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