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警铃声刺破夜空，苏念混在疏散的学生群中快步离开琴房。她回头望了一眼，云志远正拽着云朵朵的手腕往反方向走，两人的表情在闪烁的应急灯下显得格外狰狞。
梧桐树下己不见陆霆骁的身影，只有地上几片被踩碎的梧桐叶证明他曾站在那里。苏念摸了摸口袋里的U盘——刚才混乱中她从云志远手中顺走的。金属外壳冰凉刺骨，像一块永不融化的冰。
宿舍楼前挤满了穿着睡衣的学生，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这场突如其来的火警。苏念悄悄绕到后院围墙边，突然被一只有力的手拉进阴影里。
"不要在这里看。"
陆霆骁的声音擦过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他今天换了件黑色连帽衫，整个人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是假火警？"苏念压低声音问。
陆霆骁没有回答，只是接过她手中的U盘，插入一个微型读卡器。他的手机屏幕立刻弹出密码输入界面。
"生日。"
"什么？"
"你养父的生日。"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反向输入。"
苏念报出一串数字，文件果然解锁了。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日期显示是2019年11月21日——正是钢琴特长生林小雨退学的前一天。
视频画面摇晃而模糊，像是从某个隐蔽角度偷拍的。琴房里，十三岁的云朵朵和一个扎马尾的女孩正在争执。
"你作弊！"马尾女孩——应该就是林小雨声音发抖，"我亲眼看见你调换了评分表！"
云朵朵甜美的声音此刻冷得像刀："证据呢？评委都是我爸爸的朋友，你说谁会信你？"
画面突然晃动，传来物品摔落的声音。林小雨指着钢琴："奖杯里有什么？为什么不敢让我打开看？"
云朵朵脸色骤变，猛地推了林小雨一把。女孩踉跄着撞向钢琴，额头重重磕在琴键上，鲜血立刻从发际线渗出。
"你...你流血了..."云朵朵的声音突然慌乱起来。
视频在这里戛然而止。最后定格画面是云朵朵转身跑向琴房门口，而林小雨瘫坐在钢琴旁，血滴在中央C的琴键上。
苏念的指尖不自觉地发抖："后来呢？"
陆霆骁收起设备："校医记录显示林小雨当晚因'突发疾病'离校。"他的声音异常平静，"三个月后，有人在城南水库发现一具无法辨认的女尸。"
夜风突然变得刺骨。苏念想起钢琴上那个凹痕，胃部一阵绞痛。
"你为什么会有这个视频？"
陆霆骁沉默了很久，久到苏念以为他不会回答。最后他轻声说："因为那晚，是我发现她的。"
月光下，苏念看到他右手腕内侧的疤痕微微泛着光——那不是普通的伤痕，而是被某种锐器反复割伤留下的痕迹。
第二天清晨，苏念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她打开门，看到宿管阿姨脸色凝重地站在门外。
"苏同学，校长要见你。现在。"
校长办公室里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满头银发的陈校长坐在办公桌后，面前摊开着几份文件。更让苏念意外的是，陆霆骁也在场，正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校长收藏的玉石镇纸。
"坐。"陈校长推了推老花镜，"昨晚琴房的事，你们有什么要解释的？"
苏念心头一跳，但面上不显："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老校长叹了口气，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密封袋，里面装着几根头发："琴房监控虽然坏了，但有人触发了运动传感器。保洁员在钢琴内部发现了这些。"
苏念看向陆霆骁，后者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我们只是去练琴。"她平静地说。
"凌晨一点？"陈校长翻开一份档案，"而且偏偏是那架出过事的钢琴？"
陆霆骁突然开口："是我的主意。"他放下镇纸，"听说那架钢琴音色特别，想试试。"
老校长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停在苏念脸上："苏同学，你认识林小雨吗？"
"不认识。"这是实话。
"那么..."校长从档案袋抽出一张照片，"为什么你的养父会出现在她家的车祸现场？"
照片上的场景触目惊心——一辆银色轿车侧翻在路边，挡风玻璃完全碎裂。而站在警戒线外的围观人群中，苏念一眼认出了养父苏建国的背影。
"这不可能..."她接过照片，手指微微发抖，"我养父三年前就..."
"就什么？"校长敏锐地追问。
苏念猛地刹住话头。她不能说养父三年前就瘫痪在床，因为照片上的日期清楚地显示是去年夏天。
陆霆骁突然站起身："陈校长，DNA结果出来了吗？"
老校长明显愣了一下："什么DNA？"
"钢琴里发现的头发。"陆霆骁语气平淡，"既然您特意提到这个，想必己经做过比对了。"
办公室陷入诡异的沉默。苏念注意到校长的右手无意识地着左腕上的手表——这是典型的心虚表现。
"暂时...还没有。"老校长最终说道，"你们先回去吧，这件事不要对外声张。"
走出行政楼，苏念立刻拉住陆霆骁的衣袖："你怎么知道DNA的事？"
阳光穿过梧桐树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低头看着苏念抓住自己袖口的手，竟没有像往常一样躲开。
"猜的。"他轻轻挣开，"校长桌上那份是琴房维修记录，不是DNA报告。"
苏念恍然大悟："你诈他？"
陆霆骁唇角微扬："有效，不是吗？"
午休时分，苏念独自来到学校图书馆的地下档案室。这里存放着建校百年来的所有资料，灰尘在阳光照射下像金色的雾霭般漂浮。
她按照编号找到2019年的校刊合订本，翻到十一月那期。在"校园风采"专栏里，赫然刊登着云朵朵获得钢琴大赛冠军的照片，配图文字大肆赞扬她的"天赋与努力"。
"找这个？"
一本泛黄的笔记本突然出现在眼前。周时宴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今天他难得地没穿校服，而是套了件深灰色卫衣。
"林小雨的日记。"他压低声音，"从她宿舍抢救出来的。"
苏念接过笔记本，翻开第一页就看到触目惊心的一行字：
「他们用钱买通了所有评委，奖杯里藏着录音笔，录下了所有交易过程——我必须拿到它！」
往后翻，日记内容越来越混乱，最后几页几乎全是重复的"危险"和"救命"，字迹潦草得像是在极度恐惧中写下的。
"为什么帮我？"苏念合上日记本。
周时宴的笑容淡了几分："因为我姐姐曾是林小雨的室友。"他指向日记某一页，"看这里。"
苏念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中发现一个被反复描画的名字：云志远。
"比赛前一晚，林小雨看到云志远给了评委们一人一个信封。"周时宴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她偷偷用手机拍了照，但第二天手机就不见了。"
苏念突然想起什么："你姐姐现在在哪？"
"瑞士。"周时宴苦笑，"我爸突然得到一笔'奖学金'，迫不及待把她送走了。"
下午的体育课，苏念借口生理期再次获得旁观许可。她坐在看台上，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排球场上陆霆骁的身影。
他今天似乎格外暴躁，每一个扣杀都带着凌厉的杀气。当球重重砸在对方场地时，苏念看到他的目光越过球场，首首望向教学楼某个窗口。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云朵朵正站在三楼教室的窗前，脸色惨白。
放学铃响起，苏念收拾书包时发现桌洞里多了一张纸条：
「今晚七点，琴房。带上你的电脑。——V」
字迹锋利如刀，和陆霆骁实验笔记上的如出一辙。
当夜幕降临，苏念如约来到琴房。推开门时，陆霆骁己经在那里了，正蹲在钢琴前摆弄着什么仪器。
"过来。"他头也不回地说。
苏念走近，看到钢琴内部被拆开了一小块面板，露出复杂的机械结构。陆霆骁用镊子从琴槌间夹出一小片金属。
"录音笔的碎片。"他递给苏念一个放大镜，"被人为损坏的。"
苏念接过放大镜，看到金属片上刻着极小的字母："LYX...这是..."
"林雨欣。"陆霆骁的声音异常平静，"这是她的真名。"
他突然拉起苏念的手，放在钢琴最低音的琴键下方："摸这里。"
苏念的指尖触到一个微小的凸起。轻轻一按，钢琴侧板弹出一个隐藏的暗格——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些白色粉末。
"碳酸钙。"陆霆骁用试纸蘸了蘸，"人体骨灰的主要成分。"
苏念猛地缩回手，胃部一阵翻腾。
"三年前那晚，"陆霆骁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看到云朵朵从这里拿走了一个金属盒子。"
他们离开琴房时，月光己经洒满了走廊。陆霆骁突然停下脚步，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
"给你的。"
苏念打开纸袋，里面是一沓泛黄的文件——林小雨的学籍档案、退学申请书，还有...一份尸检报告。
"这不是水库那具尸体。"陆霆骁轻声说，"这是上个月在城南工地发现的骸骨，DNA比对确认是林小雨。"
报告上的日期让苏念浑身发冷：死亡时间推断为2019年11月22日凌晨，也就是钢琴比赛后的当晚。
"头骨骨折，与钢琴角度的撞击伤吻合。"陆霆骁的声音异常冷静，"但致命伤是颈部的勒痕。"
苏念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你手腕上的伤..."
"那天晚上我试图救她。"陆霆骁抬起手腕，疤痕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云朵朵用拆琴弦的工具攻击了我。"
夜风吹动窗帘，投下摇曳的阴影。苏念鬼使神差地伸手，轻轻覆上那道伤痕。陆霆骁没有躲开，只是呼吸微微一滞。
"我们会找到那个金属盒子的。"她轻声说。
陆霆骁低头看她，目光深沉如海："为什么帮我？"
苏念迎上他的视线："因为三年前，我也在找你。"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某个尘封己久的记忆闸门。陆霆骁的瞳孔微微扩大，月光下，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正在一点点缩短...
突然，琴房的门发出一声轻响。两人同时转头，看到一只黑猫从门缝钻出，嘴里叼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一枚金色的钢琴形状袖扣。
陆霆骁脸色骤变："那是...评委的纪念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