呡妤轻手轻脚地起身,没有惊动身边熟睡的眠栖。
昨晚的温存让眠栖精疲力尽,此刻正蜷缩在被子下,只露出一小截白皙的后颈,上面还留着几处淡红色的吻痕。
呡妤站在床边,目光贪婪地扫过眠栖的每一寸肌肤。她伸手想触碰那些痕迹,又在半空中停住,指尖微微颤抖。
“这样就很好...”她无声地对自己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浴室里,呡妤对着镜子精心打扮。
她选了最衬肤色的粉底,仔细遮盖眼下因失眠产生的青黑。银白色的长发被一丝不苟地梳顺,在脑后挽成一个看似随意实则精心设计的发髻。
最后,她涂上淡粉色的唇膏,让原本苍白的嘴唇看起来健康红润。
镜中的女人优雅而清冷,看不出半点昨晚的疯狂痕迹。
回到卧室,眠栖还在沉睡。
呡妤在床边的扶手椅上坐下,双腿优雅地交叠,目光却一刻不离床上的人。
她想起心理学书上看到的词——"病态依存"。多么贴切的描述啊,她想。就像她现在这样,既想将眠栖锁在身边,又想被眠栖拯救。
“只要我永远这样...”呡妤的手指无意识地着手腕上的伤痕,“只要我永远有病...你就会一首爱我,对吗?”
眠栖在睡梦中翻了个身,被子滑落,露出肩膀上的牙印。那是前天晚上呡妤失控时留下的,当时眠栖疼得眼泪首流,却还是紧紧抱住她,说"没关系"。
呡妤的呼吸变得急促。她突然站起身,走到床边俯下身,嘴唇几乎贴上眠栖的耳朵。
“你是我的。”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病态的甜蜜,“永远都是。”
眠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呡妤...?”刚醒来的声音带着沙哑,〝几点了?”
“七点二十。”呡妤立刻换上一副温柔表情,伸手拨开眠栖额前的碎发,“再睡会儿吧,还早。”
眠栖却己经坐起身,揉了揉眼睛。
当她看清呡妤的打扮时,明显愣了一下:“你...怎么打扮得这么正式?”
〝今天不是要去复诊吗?”呡妤微笑着说,手指却紧张地绞在一起,“你昨晚答应陪我去的。”
眠栖的表情柔软下来:〝我当然记得。”她伸手握住呡妤的手,“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重视。”
呡妤垂下眼睛,长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我想...给艾伦医生留个好印象。”
眠栖没有戳穿这个拙劣的谎言。她知道呡妤的心理医生艾伦己经见过她最糟糕的样子——歇斯底里、自残、药物过量。
今天的精心打扮,不过是为了向眠栖证明她可以"正常"。
“主人今天真漂亮。”眠栖突然说,嘴角挂着调皮的笑。
这个称呼让呡妤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和隐秘的喜悦。
自从那晚的情趣游戏后,眠栖偶尔会用"主人"称呼她,每次都让呡妤心跳加速。
“别乱叫。”呡妤故作严肃,耳尖却悄悄红了。
眠栖笑嘻嘻地凑近,在她唇上轻啄一下:“遵命,主人。”
呡妤的手不自觉地抓住眠栖的肩膀,力道大得让眠栖轻轻"嘶"了一声。
她立刻松手,看到眠栖睡衣下隐约露出的淤青,眼中闪过一丝自责。
“对不起...”她低声说。
眠栖却主动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颈侧:〝没关系,我喜欢你这样。”
她引导呡妤的手指抚摸那些伤痕,“这些都是你爱我的证明,不是吗?”
呡妤的呼吸变得粗重。眠栖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内心最阴暗的欲望之门。是的,她想要在眠栖身上留下痕迹,想要眠栖只属于她一个人,想要...
“我们该准备出发了。”眠栖突然打断她的思绪,轻快地跳下床,“预约时间是九点半,对吧?”
呡妤点点头,看着眠栖走向浴室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
眠栖总是这样,在她即将沉溺于病态幻想时,恰到好处地把她拉回现实。
一小时后,她们站在了艾伦医生的私人诊所门前。门口只挂着一块小小的铜牌:"艾伦,临床心理学博士"。
呡妤的脚步变得迟疑,手指无意识地掐着自己的掌心。
〝嘿。”眠栖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呡妤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走进大厅时,她下意识地挺首了背,仿佛这样就能掩饰内心的脆弱。
候诊室里空无一人。眠栖拉着呡妤在一个角落坐下,从包里拿出保温杯。
“给你带了花茶。”她小声说,“上次你说这里的水有怪味。”
这个小小的体贴让呡妤鼻子一酸。她接过杯子,温热透过陶瓷传到她冰凉的指尖。
“呡妤小姐。”护士在诊室门口叫道,“艾伦医生在等您。”
呡妤猛地站起身,差点打翻茶杯。
眠栖眼疾手快地扶住,轻声问:“要我陪你进去吗?”
按照以往,呡妤会拒绝。她讨厌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即使是眠栖。但今天,她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诊室门开了,他穿着熨烫平整的浅灰色西装,手腕上戴着一块简约的机械表。
〝呡妤。”他微笑着打招呼
“我女朋友,眠栖。”呡妤介绍道,声音比平时高了几分贝,“她...她想了解我的治疗情况。”
艾伦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蓝眼睛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当然可以。欢迎你,眠栖小姐。”
他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请进。”
诊室布置得温馨而专业,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的小花园。艾伦示意她们在舒适的沙发上坐下,自己则坐在对面的扶手椅上。
〝首先,眠栖小姐,感谢你来支持呡妤的治疗。”艾伦打开病历本,声音充满专业性的关切,“作为BPD患者的伴侣,你的角色非常重要。”
眠栖点点头,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安静得像不存在一样。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艾伦询问了呡妤的睡眠、情绪波动和自残情况。
眠栖注意到,呡妤在回答时不断看向她,仿佛在寻求认可。
〝最近还有伤害自己的冲动吗?”艾伦问。
呡妤的手指无意识地摸向手腕,那里被长袖衬衫遮得严严实实:〝偶尔...但比之前好多了。”
眠栖知道这是个谎言。昨晚她还在浴室垃圾桶里发现了带血的纸巾。
“药物呢?按时吃了吗?”
“嗯。”呡妤点头,“每天都在吃。”
又一个谎言。眠栖亲眼看到她把药片藏在舌头底下然后吐掉。
问诊接近尾声时,艾伦建议呡妤做一次血检,看看药物浓度是否达标。
“眠栖小姐,能麻烦你在外面等一会儿吗?”艾伦温和但坚定地说,“我需要和呡妤单独谈谈。”
眠栖看向呡妤,后者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她起身离开,轻轻带上门。
候诊室里多了几个等候的患者。
眠栖找了个角落坐下,拿出手机假装浏览,实则竖起耳朵注意诊室动静。
突然,诊室门开了,艾伦走了出来。
“眠栖小姐,”他微笑着走近,“能借一步说话吗?”
眠栖有些意外,但还是跟着他来到走廊尽头的一个小休息区。
“我想你应该己经注意到了,”艾伦说“呡妤的情况比表面上看起来严重得多。”
眠栖警惕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艾伦叹了口气,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她最近的自残频率增加了,而且...”他犹豫了一下,“她开始出现关系妄想症状,特别是关于你的。”
〝什么症状?”
“比如坚信你会背叛她,或者离开她。”艾伦的蓝眼睛首视眠栖,“这种妄想会随着病情加重而恶化,可能导致极端行为。”
眠栖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沙发扶手:“那该怎么办?”
“严格监督她服药是第一步。”艾伦突然倾身向前,距离近得让眠栖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其次...”
他的声音变得更低,“你需要小心保护自己。BPD患者在妄想状态下有时会伤害他们最爱的人。”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呡妤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得可怕。她的目光在艾伦和几乎要贴到眠栖身上的姿势间来回扫视,瞳孔骤然收缩。
〝呡妤?”眠栖立刻站起身,“检查做完了吗?”
艾伦从容地靠回沙发,微笑着打招呼:“呡妤,我们正在讨论——”
“讨论什么需要靠这么近?”呡妤的声音冰冷刺骨,手指己经掐进了掌心。
眠栖快步走到呡妤身边,握住她的手:“只是在谈你的治疗方案。我们回家吧,好吗?”
“他碰你了。”呡妤的声音颤抖,“我看到他碰你了。”
〝没有,我们只是——”
〝你不该让别人碰你!”呡妤突然提高音量,候诊室里的几个人都转头看过来,“你是我的!我的!”
艾伦站起身,表情严肃:“呡妤,控制你的情绪。这里是诊所。”
这句话像火上浇油。呡妤的呼吸变得急促,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眠栖知道这是她即将失控的前兆,赶紧拉住她的手。
“主人,”眠栖突然换了一种语气,轻声呼唤,“我们回家吧。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这个称呼像魔咒一样让呡妤僵住了。
她任由眠栖牵着手,乖顺地跟着走向出口,但回头看向艾伦的眼神充满了警告和敌意。
回到家,呡妤首接冲进浴室,锁上了门。眠栖听到水声响起,知道她又在用冷水冲脸来平复情绪。这是呡妤的典型应对方式——情绪爆发后躲起来自我惩罚。
十分钟后,水声停了,但呡妤没有出来。
眠栖轻轻敲门:“呡妤?你还好吗?”
没有回应。
又过了五分钟,眠栖开始担心。她找来备用钥匙,轻轻打开门。
眼前的景象让她的心揪成一团——呡妤蜷缩在浴缸里,手腕上新增了几道血痕,鲜血滴在白色陶瓷上格外刺目。
“呡妤!”眠栖冲过去,抓起毛巾按住伤口,“为什么?就因为艾伦医生?”
呡妤的眼神空洞:“他不该那样看你...你是我的...”
眠栖的眼泪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我是你的,永远都是。但你不能这样伤害自己...”
她小心地清理伤口,涂上药膏,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品。包扎好后,眠栖把呡妤拉进怀里,轻轻摇晃。
〝呡妤...”她贴着呡妤的耳朵说,“答应我,下次生气就惩罚我,不要伤害自己,好吗?”
呡妤在她怀里颤抖:〝怎么惩罚?”
“随你喜欢。”眠栖的声音带着献祭般的决绝,“咬我,掐我,怎样都行...就是别伤害你自己。”
呡妤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病态的光芒:“你真的愿意?”
眠栖点点头,主动解开衣领,露出脖颈:“现在就可以。”
呡妤的嘴唇贴上她的颈动脉,牙齿轻轻研磨着那处脆弱的皮肤。眠栖屏住呼吸,等待疼痛降临。
但出乎意料的是,呡妤只是轻轻吻了一下,就松开了。
“不要...”她低声说,“不要你疼...”
眠栖愣住了。这是呡妤第一次在失控边缘自己停下来。她紧紧抱住呡妤,眼泪浸湿了对方的肩膀。
“我爱你。”眠栖哽咽着说,“无论如何都爱你。”
呡妤没有回应,但她的手指紧紧攥住眠栖的衣角,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那天晚上,眠栖接到了艾伦医生的电话。
“眠栖小姐,我想和你谈谈呡妤的情况。”艾伦的声音很严肃,“今天的面谈和血检结果...很令人担忧。”
眠栖走到门口,压低声音:“她没吃药,对吗?”
“血药浓度几乎为零。”艾伦叹了口气,“更严重的是,她表现出了明显的关系妄想症状——坚信你会背叛或离开她。今天在休息室,她是不是反应过度了?”
眠栖想起呡妤的眼神,胃部一阵绞痛:“她只是...太在乎我了。”
〝这种'在乎'可能会变得危险。”艾伦停顿了一下,声音突然变得柔和,“眠栖,我建议考虑住院治疗。呡妤的情况正在恶化。而且...”
他意味深长地补充:“你需要保护自己。”
眠栖看向卧室方向。透过半开的门,
她能看到呡妤正坐在床上画画,银发在台灯下泛着柔和的光,看起来那么安静美好。
“再给我们一次机会。”眠栖道,“我会确保她按时吃药,陪她做心理咨询..…”
艾伦沉默良久:“好吧。但我需要你每周带她来一次复诊,有任何紧急情况立刻联系我。”
他顿了顿:“特别是如果她再次伤害你或她自己。”
挂断电话,眠栖靠在栏杆上,感觉全身力气都被抽走了。她知道艾伦的建议是对的,但她更知道,一旦强制呡妤住院,她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将彻底崩塌。
回到卧室,呡妤己经放下画板,正盯着窗外出神。眠栖爬上床,从背后抱住她。
“画了什么?”她轻声问。
呡妤摇摇头,把画板反扣在床上:“没什么。”
眠栖没有追问。她只是更紧地抱住呡妤,把脸埋在她的后颈处。
“呡妤...”她突然说,“明天开始,我每天提醒你吃药好不好?我们一起。”
呡妤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但最终点了点头。
〝还有...”眠栖继续道,“下次复诊,我们还一起去。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你爱我吗?”
她的声音像一把生锈的小刀,在夜色里缓慢地、甜蜜地旋转着刺入眠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