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世的第一场雪落下来时,眠栖正在给新买的耳环消毒。不是银环,而是一对普通的钛钢耳钉——医生说不宜在术后戴复杂饰品
手术台的无影灯下,呡妤记得自己数到第七个呼吸面罩的孔洞就失去了意识,醒来时左臂桡动脉处多了道三厘米的缝合线。
“疼吗?”
眠栖的声音混着咖啡香飘来。
她赤脚踩在诊所的地毯上,右手还挂着点滴,却坚持用左手端来两杯热可可
呡妤脖颈处的蓝鹊纹身己经洗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浅色疤痕——周老爷子最后一颗子弹的留念。
呡妤接过杯子,任由眠栖的手指抚过自己手臂上的绷带:“比不上你咬我那口疼。”
窗外,雪片扑向结冰的湖面
这间位于苏黎世湖畔的私人诊所像座透明的玻璃牢房
一个月来,国际刑侦联盟的人轮流守在门口——名义上是保护证人,实则是监视
首到昨天,最后一份文物追索文件签署完毕,那些穿黑西装的人才终于撤走。
“看这个。”
呡妤将平板电脑转向她。屏幕上是一则艺术新闻:《晨曦少女》以1.2亿欧元拍出,创下亚洲女性画家作品纪录
配图里,那幅画被安置在东里立博物馆的独立展厅,画角蓝鹊标志旁新增了块小铜牌——「纪念文物守护者芸熙女士」。
眠栖的指尖悬在屏幕上空
一个月前里斯本那场爆炸后,她们在各国警方护送下辗转了半个欧洲,从马尔里的秘密审讯室到柏林的地下证物库,最终停在这间能看见雪山的诊所
期间国际刑侦联盟起获了超过两百件走私文物,周氏集团彻底瓦解,而呡老爷子在狱中用碎玻璃割开了手腕
“你父亲...”
“他留了封信。”呡妤望向窗外的雪,“说母亲去世那晚,其实准备带着证据和情人远走高飞。”她转动无名指上那道戒痕,“那个情人就是周家管家。”
雪突然下大了,模糊了湖岸线。
眠栖想起尔贝伦保险库里看到的最后一份文件——周管家在呡夫人死后第三天也“意外身亡”了,名下账户却多出两百万瑞士法郎。
“所以一切都是...”
“一场肮脏交易。”呡妤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母亲想举报,父亲想灭口,周家想渔翁得利。”她突然笑了,“多讽刺,我们以为在追查正义,其实只是在收拾一场情杀的烂摊子”
眠栖捏扁了空纸杯。
她想起雇主给她的最初指令,想起那张染血照片背面的日期,想起那晚周维琛惊恐的表情——原来所有人都是棋子,连“蓝鹊”这个代号都是呡夫人写给情人的暗语。
病床边的显示器突然亮起
呡妤划开视频通话,国际刑侦联盟的沃勒探长出现在画面里,背景是马里警局的证物室。
“最后确认一遍,”他举起一个透明证物袋,里面是眠栖那枚信号干扰器,“你们确定不再需要证人保护计划?”
两人同时摇头。
探长叹了口气,掏出钢笔在文件上签字:“那么根据协议,眠栖的前科记录将在48小时内清除。”他顿了顿,“顺便,咖啡馆的转让手续办完了,用的是你们在里斯本登记的化名。”
屏幕暗下去后,眠栖从枕头下摸出把钥匙:“猜猜我偷了什么?”
钥匙齿痕呡妤再熟悉不过——是她们在里斯本咖啡馆的备用钥匙。眠栖不知何时从沃勒探长的钥匙链上顺了下来。
“惯犯。”呡妤摇头,眼里却闪着光。
医生敲门进来,递给出院文件和一封信
信封上没有署名,只画了只简笔蓝鹊
眠栖展开信纸,里面是幅铅笔速写:圣里斯塔升降机顶层的落日,两个模糊人影站在栏杆边,其中一人耳骨上的银环反射着最后一缕阳光。
“国际刑侦联盟的画师?”眠栖翻到背面,发现一行小字——「给两只不死鸟,from W」。
雪停了。阳光穿透云层,在湖面上凿出千万个光斑
呡妤突然指向远处:“看。”
湖对岸的针叶林里,一只蓝鹊正掠过雪地
它衔着根橄榄枝,飞向己经解冻的南方。
“该回家了。”呡妤说。
眠栖将钥匙放进她掌心,三枚银环在阳光下叮当作响,远处传来车的汽笛声,而咖啡馆的咖啡机,想必己经煮好了新一天的晨光
呡妤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眠栖,你有点喜欢我的吧?”
眠栖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那只蓝鹊突然折返,重重撞在落地窗上,鲜血在玻璃上绽开一朵刺目的花
眠栖没有回答。
她的账户依然空着,尾款未到。
这意味着——
任务从未结束,暗处的手仍在操控一切。
“我...”眠栖张了张嘴,却看见呡妤己经松开手
她指尖残留的温度正在雪光中迅速消散,像从未存在过
窗外,被染红的雪片一片片落下,覆盖了所有来时的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