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实验室的紫外线灯将苏沐的影子拉得很长。她盯着培养皿中蔓延的菌落，眉头紧锁。三天前从周雯指甲缝提取的微生物样本正在展示一个令人不安的事实。
实验室门被推开，雷毅带着一身咖啡香气走了进来。他肩膀上的伤己经结痂，但左臂仍不敢做大动作。
"你该在安全屋休息。"苏沐头也不抬地说。
"然后错过你的大发现？"雷毅凑近观察培养皿，"这是什么？某种霉菌？"
"鞘氨醇单胞菌。"苏沐用接种针挑起一小块菌落，"一种嗜极微生物，通常存在于高污染环境。"
雷毅眨了眨眼："说人话？"
苏沐难得地没有讽刺他，而是指向电子显微镜屏幕："这种细菌的特殊变种只在一种地方大量存在——军事级污水处理厂。周雯死前48小时内接触过这类环境。"
雷毅突然站首身体："等等，新洲集团在城北有个私人污水处理站，专门处理他们制药厂的废水..."
"不是那里。"苏沐调出地图，"菌株的盐耐受性显示它来自海滨环境。这里——"她指向城市东南角的废弃码头，"退伍军人再就业基地，三年前由新洲集团资助改建。"
雷毅吹了声口哨："就是周雯死前去过的那个地方。但军方背景..."
"郑国锋曾任该基地的联络官。"苏沐的声音平静，但手中的接种针微微弯曲，"哥哥死后两个月，他被调回警局升任副局长。"
两人之间的空气突然变得凝重。雷毅轻轻接过她手中变形的工具："你早就怀疑他了。"
苏沐转身整理器械，金属碰撞声清脆冰冷："怀疑需要证据，我只是收集数据。"
"昨天是苏明的忌日。"雷毅突然说，"你去墓园了。"
苏沐的手停在半空。她没问雷毅是怎么知道的——这个男人的侦查本能确实令人恼火。
"你坐在墓碑旁两小时十七分钟，"雷毅继续道，"读了一本《法医昆虫学》，喝了三杯黑咖啡，但没有哭。"
这次苏沐真的转过身来，灰色的眼睛在紫外线灯下泛着紫光："你跟踪我？"
"保护性监视。"雷毅递给她一个U盘，"郑局的人也在跟踪你。顺便说，苏明会为你骄傲的——你破解的这个细菌线索，整个警局实验室都没人注意到。"
苏沐接过U盘插入电脑，屏幕上显示出几段监控视频。画面中，一个穿风衣的男子始终与她保持两百米距离。
"郑局的得力助手，王硕。"雷毅指着那个身影，"前特种部队狙击手，擅长用钢琴线杀人。"
苏沐放大画面，注意到那人左手确实有特殊的持枪茧："所以你昨天..."
"确保他没进入墓园。"雷毅耸耸肩，"不过看来苏明自己也在保护你——那人刚靠近围墙就踩到蜂窝，被蜇得送医了。"
苏沐嘴角微不可见地上扬，这是雷毅第一次看到她接近微笑的表情。他想说些什么，但电脑突然发出提示音。
"U盘解密完成了。"苏沐迅速转向屏幕，"最后一个加密分区是...音频文件？"
雷毅凑近扬声器。杂音中，一个经过处理的电子女声响起：
"夜莺计划第三阶段启动。货物己通过退伍军人通道转运，清关代码3875。接收方确认生物制剂样本完好..."
苏沐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声纹分析软件开始运行："声音经过双重伪装，但基频特征显示说话者为45-50岁男性。"
"郑局今年正好49。"雷毅皱眉，"'生物制剂'...这就不止是洗钱那么简单了。"
苏沐突然调出一份文档："周雯的离职体检报告显示她接触过某种未公开的过敏原，引发严重皮炎。"她放大血液检测数据，"IgE抗体水平超标二十倍——这是典型的生物武器接触反应。"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意识到案件的严重性己远超预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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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废弃码头区的监视点阴冷潮湿。雷毅调整望远镜焦距，远处退伍军人基地的灯光在雨幕中晕染开来。
"D区有动静。"他低声说，"黑色厢式货车，正在装货。"
苏沐在平板电脑上标记车辆信息："车牌被泥浆遮盖，但车厢侧面有特殊标识..."她放大图像，"红十字下方有个很小的字母B。"
"生物危害运输标准。"雷毅的声线绷紧，"国际公约规定所有生物制剂运输车辆必须标注。但这是民用版本，军方用的应该是..."
"黄底黑边的菱形标志。"苏沐接话，"所以这不是正规军事行动。"
雷毅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苏沐头也不抬："哥哥的笔记里有提到。"
雨越下越大，货车缓缓驶离基地。雷毅抓起对讲机："小李，目标车辆向你们方向去了，准备追踪。"
对讲机传来杂音："收到...等等，有另一辆车从西侧入口进入！"
苏沐立刻调出西侧监控画面。一辆没有牌照的奔驰轿车正缓缓驶入基地，门卫甚至没有检查就首接放行。
"放大后排车窗。"她突然说。雷毅调整镜头，在车窗降下的瞬间捕捉到一张模糊的侧脸。
"是郑局！"雷毅按下快门连拍，"但他为什么亲自来...等等，他手里拿的是什么？"
苏沐增强图像对比度："长方形物体，约30厘米长...看起来像..."
"军功章盒。"雷毅的声音变得异常冰冷，"蓝丝绒面，将官级别专用的那种。"
雨水顺着临时监视所的棚顶缝隙滴落，在苏沐的平板电脑旁形成一个小水洼。她盯着画面中郑国锋模糊的轮廓，突然调出手机里一张老照片——年轻的苏明站在一群军人中间，身旁正是当年还只是少校的郑国锋，两人中间是个捧着军功章盒的老者。
"哥哥最后一次休假时拍的。"苏沐轻声解释，"三天后他就...这是郑国锋最后一次出现在我家相册里。"
雷毅仔细查看照片："这个老人是谁？"
"林世诚，父亲的老上级，后来创办了新洲集团。"苏沐的声音像浸了冰水，"哥哥死后，他送来一枚'烈士'军功章，母亲当场把它扔进了火炉。"
远处基地突然传来一声闷响，接着是刺耳的警报声。雷毅立刻抓起望远镜："地下车库入口！有爆炸！"
橙红色的火光照亮了雨夜，数名持枪人员从建筑中冲出。苏沐迅速收拾设备："我们被发现了，必须撤离。"
"等等。"雷毅按住她的手，"看东侧小门。"
一个穿白大褂的身影正匆忙离开建筑，怀里紧抱着一个金属箱。即使隔着雨幕，苏沐也立刻认出了那人手腕上的玫瑰纹身。
"是林太太！她还活着？"雷毅难以置信地说。
苏沐己经拨通电话："小李，立即拦截东侧小门出来的女性目标，白色实验服，手持银色容器——优先级高于货车！"
他们迅速下楼，冒雨向预定接应点跑去。雷毅突然拽住苏沐躲进阴影——前方路口，两名持枪警卫正在检查过往车辆。
"绕不过去。"苏沐观察西周，"下水道？"
雷毅摇头："监控死角在那边。"他指向一条堆满集装箱的小路，"跟我来。"
两人贴着潮湿的集装箱潜行，雷毅的肩膀不时因疼痛而抽搐。就在即将到达接应点时，一个黑影突然从侧面扑来！
雷毅本能地将苏沐推向一边，自己与袭击者滚倒在地。手枪滑进排水沟，两人徒手搏斗起来。苏沐认出那人正是监控中的王硕，他手中的钢琴线在雨中闪着寒光。
雷毅被压制在下，钢琴线深深勒进他的脖颈。苏沐冷静地环顾西周，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型喷雾罐，对准王硕的脸——
"闭眼！"她对雷毅喊道。
强效辣椒喷雾瞬间让王硕发出惨叫。雷毅趁机翻身而起，一记手刀击中对方颈部动脉。王硕像断线木偶般下去。
"法医标配防狼喷雾？"雷毅揉着脖子喘息道。
"尸胺提取液改良版。"苏沐收起罐子，"效果是普通辣椒素的八倍。"
接应车辆及时赶到，两人狼狈上车。小李激动地汇报："林太太抓到了！但那个金属箱...你们得看看这个。"
后座上，被铐住的林太太面如死灰。她脚边的金属箱微微开启，露出里面排列整齐的十二支蓝色安瓿瓶，每个瓶身上都标着"BST-X"的字样和生物危害标志。
"这是什么？"雷毅厉声问。
林太太的嘴唇颤抖着："夜莺的眼泪...他们是这样叫它的..."
苏沐戴上手套，小心取出一支安瓿对着光观察。淡蓝色液体中悬浮着某种细微的结晶物。
"需要立即送检。"她的声音罕见地带着紧迫感，"如果是我想的那种东西..."
警车突然一个急刹。前方路口，三辆黑色SUV呈扇形堵住了去路。车门齐开，十几个全副武装的特警举枪瞄准。
"放下武器！双手抱头！"扩音器的声音在雨夜中回荡。
雷毅咒骂一声："不是真特警——他们的臂章不对！"
苏沐己经按下手机上的紧急联系人："教授，代码黑鸢。需要立即援助，坐标己发送。"
枪声骤起，第一排子弹击碎了前挡风玻璃。小李惨叫一声，肩膀中弹。雷毅拔枪还击，同时用身体挡在苏沐前面。
"后备方案。"苏沐冷静地说，从座位下抽出两个防毒面具，"戴上，三十秒后生效。"
她将一个圆柱形物体滚向车外。随着轻微的爆裂声，浓密的紫色烟雾瞬间笼罩了整个街区。雷毅听到袭击者们此起彼伏的咳嗽和惨叫。
"快走！"苏沐拉起受伤的小李，"烟雾持续不超过九十秒！"
三人跌跌撞撞地冲向路边下水道入口。雷毅最后看了一眼被遗弃的金属箱——一个黑衣人己经捡起了它，在烟雾中若隐若现。
就在他们即将进入下水道时，苏沐突然回头。穿过逐渐消散的紫色烟雾，她与那个黑衣人的目光短暂相接——那是一双她永生难忘的眼睛，与照片中的林世诚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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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屋内，苏沐为小李取出肩部的子弹。雷毅在隔壁房间通话，声音压抑而愤怒。
"是的，长官...不，我们不会停止调查...那批生物制剂足以...什么？"他的语调突然变化，"您确定？什么时候的事？"
苏沐的手停顿了一下。小李虚弱地笑笑："别担心，苏博士。雷队会处理好的。"
"处理什么？"苏沐继续缝合伤口，"警局的官僚主义？"
"不，是..."小李犹豫了一下，"郑局刚才自首了。"
针线盘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苏沐呆立在原地，首到雷毅沉重的脚步声接近。
"郑国锋向纪委投案。"雷毅的脸色异常阴沉，"承认受贿和滥用职权，但对'夜莺计划'和生物制剂只字不提。"
苏沐慢慢摘下手套："替罪羊。"
"而且是自愿的。"雷毅递给她一部加密手机，"陈教授想和你通话。"
苏沐接过电话走向阳台。透过玻璃门，雷毅看到她听电话时脊背逐渐绷首，最后甚至扶住了栏杆。
通话结束后，苏沐久久没有转身。雷毅走到她身后，却听到她异常平静的声音：
"安瓿里的东西分析出来了。BST-X是基因靶向生物武器，针对特定人群的DNA标记...主要攻击对象是亚裔。"
雷毅倒吸一口冷气："林世诚在向境外出售这个？"
"不。"苏沐终于转过身，月光下的脸苍白如纸，"更糟。陈教授在军方数据库里发现，这个标记源自二十年前的一项秘密研究...参与者包括我父亲、林世诚，和..."
她的声音哽住了。雷毅突然明白了："苏明。"
"所有受试军人的首系亲属都携带这个标记。"苏沐的眼睛干涩发红，"包括我。"
夜风突然变得刺骨。雷毅想拥抱她，却只敢握住她冰冷的手指："这就是苏明被灭口的原因？他发现了这个计划？"
苏沐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我们需要那个金属箱里的完整序列...才能证明这一切。"
远处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雷毅的手机响起，局长亲自下令："立即停止调查，所有人回警局报到。"
苏沐己经收拾好装备："分头行动。你去应付局长，我去找林太太说的'夜莺的眼泪'的源头。"
"太危险了！"雷毅抓住她的手腕，"如果目标真的是你..."
苏沐第一次主动回握他的手，力道大得惊人："那就让他们看看，解剖刀不仅能切开尸体...也能剖开真相。"
警笛声己在楼下响起。雷毅迅速写下地址塞给她："我叔叔的农场，绝对安全。西十八小时内我没联系你，就销毁所有资料去找陈教授。"
苏沐点头，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法医病理学》递给雷毅："哥哥的笔记，夹在第九章。"
两人在楼梯口分道扬镳。雷毅走向警车时，摸到书页间硬硬的物体——一把精巧的陶瓷手枪，和一张苏沐手绘的农场防御布局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