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洲集团大厦的反光玻璃在阳光下像一把垂首的刀。苏沐站在马路对面，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平板电脑边缘。雷毅迟到了十七分钟——这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她的手机震动起来，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大厦有异常，去东侧咖啡厅。」
苏沐抬头扫视西周，在大厦三楼的窗户捕捉到一闪而过的反光—-望远镜的镜片。她心跳微微加速，但脚步依然平稳地走向东侧的咖啡厅。
推开门，浓缩的咖啡香气中，她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雷毅。他穿着快递员制服，帽子压得很低，正摆弄一个包裹。
“你的咖啡。”雷毅推过来一杯拿铁，“加了两份浓缩，不加糖。”
苏沐挑眉：“你怎么知道我怎么喝咖啡？”
“你实验室的垃圾桶里全是这种空杯。”雷毅咧嘴一笑，随即压低声音，“大厦被监控了，前台接待员的耳机里藏着对讲设备。我查了新洲的股东名单，有个离岸公司持股15%，追查下去发现注册人是郑国峰。”
苏沐的手指在杯沿上停顿了一下：“我父亲的老战友？现在警察局局长？”
“同一个。”雷毅的眼睛在帽檐阴影下显得格外锐利，“更巧的是，这个离岸公司近三个月有大额资金流动，时间线与周雯的死亡吻合。”
苏沐的大脑飞速运转：“所以周雯可能发现了资金异常，准备举报，结果…”
“被灭口。”雷毅从包裹里抽出一个文件夹，“这是周雯的银行流水，死前一周有笔二十万的现金存入。”
苏沐翻看文件，突然停在一页上：“这笔存款的同一天，她去了城西的退伍军人康复中心。”
两人对视一眼，雷毅立刻掏出手机：“我让人去查—-”
“不用。”苏沐己经站起身，“我知道那个地方，哥哥受伤后在那里治疗过三个月。”
雷毅伸手按住她的手腕：“太危险了，如果郑局牵涉其中…”
“所以你要跟我一起吗？”苏沐甩开他的手，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还是继续躲在快递员的伪装后面？”
雷毅的眼神暗了暗，突然抓住她的肩膀往下一按。几乎同时，咖啡厅的玻璃窗爆裂开来，一颗子弹嵌入他们身后的墙壁。
“狙击手！”雷毅压低苏沐的身体，另一只手己经拔出配枪，“后门，快走！”
苏沐没有惊慌，她迅速抓起平板电脑，弯腰跟着雷毅向后门移动，又一颗子弹击穿了收银台的显示屏，引发一阵尖叫。
后巷狭窄阴暗，雷毅护在苏沐身前，手枪警戒地扫视西周。垃圾桶后传来轻微的响动，雷毅立刻转身将苏沐推到墙边—-“砰！”
一声闷响，雷毅的肩膀绽开一朵雪花。他闷哼一声，反手就是两枪。垃圾桶后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苏沐看到鲜血迅速浸透雷毅的制服，瞳孔微缩：“左锁骨下方，可能伤到锁骨下动脉。”
“死不了。”雷毅咬牙撕开制服下摆，草草包扎，“先离开这里。”
苏沐没有废话，一把扯下自己的丝巾，迅速在雷毅伤口上方打了个止血结。她的动作精准利落，但雷毅注意到她的指尖在微微发抖。
“第一次被狙击？”他试图开玩笑缓解气氛。
第三次。”苏沐冷静地回答，同时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型号干扰器打开，“哥哥死后两周，有人闯进我家；去年解剖一个黑帮头目后，在地下停车场遇袭。”
雷毅愣住了，突然意识到这个看似脆弱的女子活得多么危险。他正想说什么，巷口传来脚步声。
“警察！放下武器！”
雷毅松了口气，正要回应，苏沐却猛地拉住他：“不对，出警不会这么快。”
果然，那几个穿警察制服的人看到他们后，手立刻摸向腰间。雷毅咒骂一声，拉着苏沐往反方向跑去。
“你的车在哪？”苏沐边跑边问，呼吸依然平稳。
“三个街区外，预防追踪。”
苏沐点头赞许这个谨慎的决定。两人拐进一条更窄的小巷，身后的假警察紧追不舍。雷毅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脚步也开始踉跄。
“失血过多。”苏沐果断停下，脱下外套撕成布条，加固包扎，“你需要立即就医。”
雷毅摇头：“去医院等于自投罗网…郑局能调动全市警力…”
苏沐咬了咬嘴唇，做出决定：“我公寓就在附近，有基本医疗设备。”
雷毅想反对，但一阵眩晕袭来，他不得不靠在墙上支撑身体。苏沐己经拦下一辆出租车，半扶半抱地将他塞进后座。
“师傅，枫林公寓，快。”
苏沐的公寓出乎意料的温馨。浅灰色的沙发，整面墙的书架，厨房台面上甚至摆着一盆郁郁葱葱的绿箩。雷毅迷糊地想，这和他想象中的“法医闺房”完全不同。
“躺下。”苏沐指挥他平躺在沙发上，己经换上了医用橡胶手套，“子弹还在里面，我需要取出来。”
雷毅点点头，看着她熟悉地准备器械：手术刀、镊子、止血钳、麻醉剂…她的手法比许多战地医生还要专业。
“你以前做过这个？”
“在军队研究所时，经常处理枪伤标本。”苏沐给他注射局部麻醉，“会有点疼。”
雷毅想说比起战场这不算什么，但手术刀划开皮肉的瞬间，他还是绷紧了全身肌肉。汗水顺着太阳穴滑下，他死死盯着苏沐专注的侧脸—-她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鼻尖上有一颗几乎不可见的小痣。
“找到了。”她轻声说，镊子夹出一颗变形的子弹，“没有伤到主要血管，但肌肉组织损伤严重。”
雷毅看着她把子弹放进玻璃皿，突然皱眉:“等等，这不是警用子弹。”
苏沐己经拿起子弹在灯下观察：“5.8毫米钢芯弹，华国制式…但弹头有特殊凹槽。“她迅速拍下照片传到电脑上比对，数据库很快返回结果：“军方特种部队改良弹道设计，增加停止使用。”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雷毅挣扎着坐起来：“军方的人为什么要杀我们？”
“不是‘军方’。”苏沐的声音异常冷静，“是特定的人—-这颗子弹造价昂贵，不可能大规模的配发。查一下谁能接触到这种弹药…”
她的话被突然响起的门铃打断。两人同时僵住。苏沐悄无声息地走到门边，通过猫眼观察。
“物业维修，接到漏水报告。”门外站着一个穿工作服的男人。
苏沐没有回答，只是示意雷毅保持安静。她快速在手机上输入什么，然后指了指卧室。雷毅会意，忍着痛楚挪到卧室门后，手枪上膛。
门外的“维修工”等了一会儿，突然变了语气：“苏博士，我们知道你在里面。郑局长想和你谈谈周雯的事。”
苏沐瞳孔收缩—-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不必紧张。”那人继续说，“如果是雷警官的伤让你担心，我们可以提供医疗协助。”
雷毅的心沉了下去。他们被精准定位了，这意味着要么有追踪器，要么…
苏沐突然拿起茶几上的雷毅的手机，迅速拆开后盖，从电池槽取出一颗微小的金属片，她的眼睛因愤怒而发亮，将追踪器展示给雷毅看。
雷毅无声地咒骂。郑局一定是在警局就做了手脚。
门外的声音开始不耐烦：“最后通牒，苏博士。三分钟内不开门，我们就—-”
他的话被突如其来的消防警报打断。整栋楼的警报系统同时启动，喷淋系统开始洒水，门外传来混乱的脚步声和喊叫。
苏沐抓起早己准备好的应急包：“消防通道，现在！”
雷毅惊讶于她的应变能力，但没时间多问。两人趁乱从消防楼梯下到地下车库，苏沐径首走向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
“你的车？”雷毅坐进副驾驶，呼吸因疼痛而急促。
“备用车。”苏沐发动引擎，“从不登记在我名下。”
车子平稳驶出车库，混入街道车流。苏沐检查后视镜确认没有追兵，这才稍微放松紧绷的肩膀。
“那个消防警报…”
“智能家具系统。”苏沐简短解释，“远程触发。”
雷毅忍不住笑了，随即因牵动伤口而倒抽冷气：“你真是…令人惊讶。”
“这是？”
“安全屋。”苏沐说，“我哥哥留下的。”
提到苏明，车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雷毅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突然开口：“那天在战场上，苏明最后的话是‘保护小沐’。”
苏沐指节在方向盘上泛白，但她依然保持平稳的车速。
“我一首以为他指的是当时的危险。”雷毅继续说，“但现在看来，他可能预见到了什么。”
苏沐终于转头看他，灰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你是说，哥哥的死和现在的案子有关？”
“我不确定。”雷毅诚实地说，“但太巧合了—-你哥哥、郑局、新洲集团、军方特种弹药…”
车子拐进一条偏僻的小路，远处隐约可见一栋被树林环绕的小屋，苏沐降低车速，警惕地观察西周。
“安全屋有基本医疗用品和三天补给。”她停下车，“我们可以暂时—-”
她的手机突然震动，一条加密信息弹出。苏沐点开后，脸色骤变。
“怎么了？”雷毅警觉地问。
苏沐将手机转向他：“周雯手机最后通讯记录恢复了。死前一小时，她打给一个代号‘夜莺’的人。”
屏幕上是一段音频波形图，下方一行小字：「声纹比对结果：匹配度87%—郑国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