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安全屋厨房弥漫着咖啡香气。苏沐站在门口，看着雷毅背对着她，正全神贯注地调整咖啡机的压力阀。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背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让他左肩伤口的轮廓在T恤下若隐若现。
"再等三十秒。"雷毅头也不回地说，左手做了个奇怪的手势——拇指和食指圈成圆形，其余三指伸首，"这次绝对是专业水准。"
苏沐眯起眼睛。那个手势她在军方资料里见过——特种部队常用的"OK"暗号，但在特定角度下也代表"目标确认"。雷毅是在无意识地使用军事手势，还是...
咖啡机突然发出一声轻响，打断了她的思绪。雷毅转身，手里端着两杯咖啡，脸上带着孩子气的得意："尝尝？我偷师了秦瑜的秘方。"
苏沐接过杯子，指尖相触的瞬间，雷毅的手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咖啡香气浓郁，表面浮着完美的crema。她抿了一口，味道醇厚中带着一丝肉桂的甜味。
"怎么样？"雷毅期待地问。
"比你的煎蛋强。"苏沐嘴角微扬，看着雷毅假装受伤的表情，"谢谢。"
他们并肩站在厨房窗前，安静地喝着咖啡。窗外，一只知更鸟在树枝上跳跃，羽毛在阳光下闪着橘红色的光泽。这样平常的早晨几乎让人忘记他们正被某个神秘组织追杀。
"陈教授昨晚说了些梦话。"雷毅突然说，手指无意识地着杯沿，"提到'第三批受试者'和什么'解毒剂'。"
苏沐的注意力立刻集中："记得具体词汇吗？"
"不太连贯...好像说了'林骗了我们'和'孩子不该被牵扯'。"雷毅皱眉，"还有一次清楚地说了'苏菲娅'，是你母亲的名字？"
苏沐的咖啡杯在手中微微一颤。母亲去世多年，很少有人提起她的名字。她正想追问，秦瑜的声音从走廊传来：
"你们最好来看看这个。"
地下室临时改造成的医疗室里，陈教授己经醒了，正靠坐在床上翻阅一本老旧的笔记本。见到苏沐，他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
"丫头...找到你妈妈的资料了吗？"
苏沐和雷毅交换了一个眼神："什么资料，教授？"
陈教授颤抖的手指指向床边的抽屉。秦瑜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里面是一沓发黄的文件，最上面一页印着《BST-X受试者记录：第三批》。
"昨晚整理教授的物品时发现的。"秦瑜低声说，"藏在假底板下面。"
苏沐快速浏览文件，呼吸逐渐加快。这是一份二十年前的受试者名单，除了军人外，还有一栏标记为"家属对照组"。她的手指停在其中一个名字上：苏菲娅·林，后面跟着她的血型和一行小字——"产后6个月，哺乳期"。
"母亲也是受试者？"苏沐声音紧绷，"BST-X不是军方项目吗？"
陈教授的眼神突然变得清明："你母亲...自愿加入。为了治疗你的基因缺陷..."
雷毅突然咳嗽起来，咖啡呛进了气管。苏沐轻拍他的背，却注意到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文件最后一页——那里贴着一张小小的照片，是年轻时的陈教授和另外两个穿白大褂的人站在实验室里。照片一角被烧焦了，但依然能辨认出背景里的仪器上标着"BST-X原型机"。
"这个人是谁？"雷毅指着照片中站在陈教授右侧的瘦高男子。
秦瑜的呼吸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不认识。档案里没写名字。"
但苏沐看到了秦瑜瞬间紧绷的下颌线——她在说谎。
陈教授又开始昏昏欲睡，他们只好暂时结束询问。回到客厅，雷毅主动提出教苏沐使用手枪。虽然她熟悉解剖学，但实战射击是另一回事。
"手腕再低一点。"雷毅站在她身后，双手调整着她的持枪姿势，"后坐力会让你向上偏移，所以瞄准时要稍微..."
他的气息拂过苏沐的耳际，带着咖啡和薄荷牙膏的味道。苏沐发现自己很难集中注意力在射击技巧上。
"在阿富汗时，我们有个口诀..."雷毅突然停住，像是说漏了嘴。
苏沐转身面对他："你从来没去过阿富汗。"
雷毅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随即恢复平静："比喻说法。特警训练基地我们都叫'小阿富汗'。"他迅速转移话题，"再试一次？这次瞄准那个罐头。"
苏沐没有追问，但心里记下了这个矛盾点。雷毅的档案她偷偷查阅过，上面清楚地写着他的服役记录只在东南亚，从未去过中东。
午餐后，苏沐整理医药箱时发现了一个异常——两瓶抗生素少了一半，而他们只用过几片。更奇怪的是箱底多了一个空药瓶，标签被撕掉了，但瓶底刻着一个几乎不可见的小小夜莺图案。
"秦瑜来拿过药吗？"她问正在擦枪的雷毅。
雷毅摇头："她早上出门了，说去弄些补给。"他放下枪，走过来查看药瓶，"这不是我们带来的。"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陈教授。那些"梦话"、突然的清醒时刻、还有神秘消失的药物...老人在隐瞒什么？
傍晚时分，秦瑜带着几个购物袋回来，脸色异常苍白。苏沐注意到她右手腕上多了一条丝巾，遮住了本来的皮肤。
"市场情况不妙。"秦瑜放下袋子，声音沙哑，"到处是暗夜法庭的眼线，连菜贩都在留意生面孔。"
雷毅接过袋子检查："你受伤了？"他指着秦瑜不自然垂着的左臂。
"小擦伤。"秦瑜勉强笑笑，"差点被巡逻队认出来。"
苏沐不由分说拉过她的手臂，掀开丝巾——手腕内侧赫然是一个新鲜的针孔，周围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
"这是什么？"苏沐质问，法医的专业眼光立刻看出这不是普通注射留下的痕迹。
秦瑜挣脱开来："BST-X中和剂。我去见了...一个线人。"
雷毅的脸色变了："你知道私自注射未经测试的药物有多危险吗？"
"比被BST-X感染强。"秦瑜冷冷地说，突然转向苏沐，"你母亲当年也这么选择，为了给你争取时间。"
苏沐如遭雷击："什么意思？"
秦瑜却不再多说，转身上楼去看陈教授。苏沐站在原地，感到无数谜团像蛛网一样缠绕着她——母亲的参与、BST-X的真正目的、那个照片中的神秘人...
晚餐时气氛凝重。收音机里播放着老旧爵士乐，突然插播的一条新闻引起了所有人注意：
"...纪念城郊生物研究所火灾二十周年。1998年的今天，一场大火夺走了六名科研人员的生命，其中包括著名基因学家苏菲娅·林博士..."
苏沐的叉子掉在盘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二十年？母亲是在她五岁那年去世的，但记忆中那场火灾发生在冬天，不是现在的初秋季节。
雷毅立刻关掉收音机，但己经晚了。苏沐的手微微发抖，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翻腾——母亲抱着她冲出火场，将她交给一个穿军服的人，然后转身返回燃烧的建筑...那个军人是谁？为什么这段记忆如此模糊？
"苏沐？"雷毅轻声唤她，"你还好吗？"
她抬起头，发现三个人都关切地看着她。秦瑜的眼中甚至闪着可疑的水光。
"日期不对。"苏沐听见自己冷静到可怕的声音，"母亲是在十二月去世的。那天是我的生日，她答应给我买..."
"那不是第一次火灾。"陈教授突然说，声音异常清晰，"十月那场，你母亲活下来了。为了...保护数据。"
秦瑜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教授需要休息。我们明天再谈。"
她几乎是强行将老人带离了餐桌。苏沐看向雷毅，发现他正盯着秦瑜刚才坐过的位置——椅背上挂着一根长发，在灯光下泛着暗红色光泽。
"秦瑜染过头发？"雷毅轻声问。
苏沐摇头。秦瑜的发色是纯黑的，而这根头发...她突然想起什么，冲上楼去自己的房间。从行李箱深处，她找出一个小盒子，里面珍藏着一张母亲的照片——苏菲娅·林站在实验室里，一头暗红色的长发扎成马尾，正在对镜头微笑。
回到楼下时，雷毅正在洗盘子。苏沐默默站到他身旁，递过一张纸巾。他们的手指在泡沫中相触，谁都没有立即抽回。
"明天我去检查安全屋周围的监控。"雷毅低声说，"有些事情...不太对劲。"
苏沐点头，目光落在窗外——月光下，一只夜莺停在树枝上，黑亮的眼睛仿佛正注视着屋内的他们。几秒钟后，它振翅飞走，消失在黑暗中，只留下一片羽毛缓缓飘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