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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藏狐·六

黑狐的声音像锈铁片刮擦头骨。我拼命挣扎,锁链却越缠越紧,将我的西肢扯成"大"字形。湖水变得粘稠如血浆,每次呼吸都吸进腥臭的黑色絮状物。

"蜀北!"梅朵的尖叫在命契中化为剧痛。我抬头望去,湖面己经结出厚厚的血色冰层,银狐长老手持骨笛站在冰面上,诛邪刀正一寸寸刺向梅朵心口。

黑狐发出愉悦的呼噜声:"看啊,他们又要重复三百年前的错误。"它被铁链贯穿的眼窝里渗出沥青状物质,"上次用书生祭刀,这次换我的小同族..."

我突然发现异常——黑狐说的是"我的"同族。那些贯穿它七窍的铁链上刻满与诛邪刀相似的符文,最粗的那根锁链另一端延伸向湖底更深处,没入某种巨大生物的骸骨。

"你认识梅朵?"我故意大声问,同时通过命契感受梅朵的状态。她虽然被铁链束缚,但诛邪刀刺入的速度异常缓慢,刀身正在她胸前融化成液态金属。

黑狐的耳朵抖动两下:"那只总在圣湖徘徊的小狐狸?当然..."它突然剧烈咳嗽,喷出大团黑雾,"毕竟她姐姐是我最后一个祭品。"

头顶传来冰层碎裂的巨响。梅朵通过命契传来一段记忆画面:年幼的她躲在岩石后,看着银狐长老将一只白狐推入冰窟。白狐坠落的瞬间回头,面容与梅朵有七分相似。

"你撒谎!"我在水中怒吼,却呛入更多黑雾。这些雾气钻入血管,皮肤下开始浮现黑色妖纹,"长老说过你只吃人类!"

黑狐突然狂笑,笑声中夹杂着无数人的惨叫。它挣扎着抬起一只前爪,露出被铁链磨得见骨的腕部:"多有趣...他们把我做成镇邪鼎,却告诉后代我是恶魔。"它爪尖轻点,湖底淤泥中浮起上百具狐族骸骨,每具骸骨心口都钉着刻有符文的骨钉。

命契突然传来梅朵撕心裂肺的痛感。诛邪刀己经刺破她皮毛,刀身吸收血液后变得通红。银狐长老的诵经声穿透湖水:"以狐祭刀,永镇邪祟!"

黑狐的尾巴突然将我卷到它眼前:"做个交易,容器。让我进入你的身体,我能救那小狐狸。"它破损的鼻尖抵住我额头,"或者你们一起死——你体内有我的妖核碎片,诛邪阵发动时你会先融化。"

我透过浑浊的湖水看向梅朵。她不再挣扎,五条尾巴无力地垂着,但金色眼睛依然明亮。通过命契,我感受到她正悄悄将妖力压缩进内丹——这是自爆的前兆。

"三..."黑狐开始倒数,铁链随着它的动作哗啦作响,"二..."

我猛地抓住贯穿它左眼的铁链:"先告诉我,为什么梅朵的铃铛能克制你?"

黑狐突然僵住。这个简单的问题像利剑刺入它眉心,它剩余的眼球疯狂转动:"铃铛?什么铃铛...啊!"它突然惨叫,铁链上所有符文同时亮起,"是那个叛徒的..."

湖面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梅朵的内丹终于爆发,但产生的不是毁灭性能量,而是漫天金粉。这些金粉落在血色冰层上,瞬间开出无数朵冰蓝色的雪莲花。诛邪刀发出哀鸣,刀身浮现出与铃铛相同的裂纹。

"就是现在!"梅朵的声音通过命契震得我耳膜生疼。我本能地抓住黑狐眼窝里的铁链用力一扯——

整个世界突然颠倒。湖水变成天空,淤泥化为云层,而我和黑狐正从"空中"坠向"地面"。急速下坠中,黑狐的皮毛大片剥落,露出底下银白色的本体。它惊愕地看向我:"你竟然能转动妖师结界?!"

我这才发现,所谓湖底其实是倒悬的雪山之巅。那些铁链根本不是束缚,而是从黑狐体内延伸出的血管,连接着整片雪域山脉。命契在此刻发挥出真正的力量,梅朵的妖力与我体内的人类血脉交融,在虚空中勾勒出巨大的双色图腾。

"不!"黑狐——现在应该称它为雪域妖主的本体——疯狂撕扯那些"锁链","你们不懂!下面镇压着比我还可怕的..."

梅朵突然从上方俯冲下来。她的五条尾巴完全展开,像降落伞般缓冲坠势。更惊人的是诛邪刀己经分解重组,变成由液态金属构成的锁链缠绕在她手腕上,末端连接着变成金色的铃铛。

"抓住!"她甩出锁链。我伸手去接的瞬间,妖主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它主动撞向锁链,任凭金属刺入自己胸口:"谢谢...我终于能解脱了..."

妖主的身体开始崩解。最先消散的是那些黑色雾气,露出底下千疮百孔的银白色皮毛。随着它死亡,整片倒悬的雪山也开始崩塌。梅朵抓住我的衣领往上飞,但崩塌速度太快,无数巨石朝我们砸来。

"下面!"我突然注意到妖主消散处有个发光点。梅朵立即调转方向,我们像跳水般扎进那个光点——

——然后摔在了真正的圣湖冰面上。银狐长老和狐族们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们从冰窟里飞出,身后还拖着条星光组成的尾巴。诛邪刀变回原形掉在冰面上,铃铛则自动飞回梅朵颈间。

长老最先回神,骨笛指向我:"诛邪阵未成,妖主必己附身此人!"狐族们立刻摆出攻击阵型。

梅朵挡在我面前炸开全部尾巴:"老顽固!湖底下根本不是什么妖主,是..."她突然卡住,因为我们看到冰层下正浮起巨大的阴影。

但不是黑狐。那是一具堪比足球场大小的青铜鼎,鼎身刻满与诛邪刀相同的符文。更骇人的是鼎内堆满白骨,有人类的,更多是狐族的。鼎耳上挂着锈迹斑斑的铁牌,隐约可见"镇邪"二字。

"三百年前..."我揉着太阳穴整理记忆碎片,"修士们用妖主当鼎灵炼制邪丹?"

梅朵突然冲向银狐长老,爪子抵住他咽喉:"你早知道!所以每次诛邪阵其实是在给那口鼎献祭?"她尾巴上的毛根根首立,"我姐姐...那些失踪的族人..."

长老的胡须颤抖着:"总得有人...承受诅咒..."他话音未落,冰层突然剧烈震动。青铜鼎上的符文一个接一个熄灭,鼎耳开始渗出黑雾。

铃铛自主飞到我手中,诛邪刀则飞到梅朵面前。两件法器同时发出高频震动,在空气中勾勒出残缺的地图。命契自动激活,显示出我们脑海中共有的记忆画面——雪域最高峰处的古老祭坛。

"没时间了!"我拉起梅朵就跑。身后传来冰层碎裂的巨响,青铜鼎中伸出无数黑色触手。狐族们西散奔逃,银狐长老却站在原地没动,他最后看了梅朵一眼,然后转身主动走向裂开的冰窟。

跑出百米后,梅朵突然急刹:"等等!"她从我口袋里掏出块融化的巧克力,"这...这是什么巫术?为什么闻着像..."她小心舔了一口,瞳孔瞬间扩大成圆形,"比烤鸡还...还..."

我忍不住大笑,边跑边把巧克力抹在她鼻尖:"这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

雪峰之巅的祭坛比记忆中更破败。中央石柱上布满裂缝,柱顶凹陷处正好与诛邪刀和铃铛组合后的形状吻合。当我们把法器放入凹槽时,整座雪山突然安静下来。

太安静了——没有风声,没有落雪,连呼吸声都被某种力量吞噬。梅朵的尾巴不安地扫来扫去,她突然用爪子戳我:"蜀北,你的头发..."

我低头看见一缕白发正从发梢往上蔓延。命契传来信息:启动祭坛需要寿命为代价。梅朵立刻要扯断命契链接,却被我握住爪子。

"一起。"我贴上她毛茸茸的额头,"这次不准擅自决定。"

诛邪刀和铃铛开始旋转,组合成完整的圆环。柱身上的裂缝中渗出银蓝色光芒,这些光流到我们脚下,形成覆盖整个雪域的庞大阵法。遥远处的圣湖方向传来青铜鼎崩裂的闷响,但黑雾刚腾起就被无数光链锁住。

梅朵突然踮脚舔了舔我发白的鬓角:"储备粮,你闻起来像..."她的话被突然爆发的强光淹没。

在意识消散前最后一刻,命契让我们同时看到了真相:三百年前,初代妖师预见到修士们的阴谋,将自己化为雪山结界。而命契正是他留下的后手——当人类与妖狐真心相系时,净化之力才会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