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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藏狐·四

梅朵拉着我走出洞窟时,夕阳正把雪山染成金色。她手腕上的铃铛己经完全愈合,每走一步就发出清越的声响,与山间此起彼伏的狐啸遥相呼应。

"它们在圣湖等我们。"梅朵的尾巴不知何时恢复了实体,三根雪白的尾巴尖在风中轻轻摆动。她突然转身戳我额头,"这个印记要藏好,长老们最讨厌人类。"

我摸向额头的梅花印,触感微烫。妖丹在体内平稳运转,不再有之前的灼痛感。诛邪刀被我裹在背包里,隔着布料能感觉到细微的震动,仿佛有生命一般。

下山的路比想象中顺利。暴风雪过后,天空呈现出通透的靛蓝色,星子早早地亮起来。梅朵的脚步越来越轻快,时不时窜到岩石上眺望。

"看到湖了!"她突然从三米高的石头上首接跳进我怀里。我稳稳接住她,发现自己的反应速度和力量都提升了不少。梅朵的鼻尖蹭过我额头的印记,突然僵住:"等等...它在生长?"

她拽着我跑到一处冰洼前。借着月光,我看到额头的金色纹路确实蔓延了,现在像枝蔓般延伸到太阳穴位置。更奇怪的是,纹路中偶尔会流过细小的光点,就像...

"像我的妖力运行轨迹。"梅朵的声音发紧,"这不正常,妖契应该只是标记..."

远处传来水声。我们转过山坳,一片巨大的冰湖豁然眼前。湖面像黑曜石般光滑,倒映着满天星斗。岸边蹲坐着十几只毛色各异的狐狸,看到我们后齐刷刷竖起耳朵。

最年长的银狐化作人形——是个穿藏袍的老者,雪白的长辫垂到腰际。他目光落在我额头时,皱纹间迸发出锐利的金光。

"外族!"老人厉喝,所有狐狸瞬间进入戒备状态。梅朵挡在我前面,三根尾巴完全炸开。

"阿爷!他救了我的命!"梅朵的铃铛自动飞起,悬在我们之间旋转,"看啊,圣物认他为主!"

狐群骚动起来。银狐长老盯着铃铛,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血沫在雪地上烫出小洞。其他狐狸慌忙围上去,却被他推开。

"果然..."长老擦着嘴角的血迹,"当年偷走圣物的就是你这个小混蛋。"

梅朵耳朵贴住头皮,尾巴却倔强地翘着:"明明是您先说人类都该死!我只是想证明..."

"闭嘴!"长老突然暴起,速度快得只剩残影。我本能地抽出诛邪刀,刀身与他的利爪相撞,爆出一串火花。

令人窒息的威压笼罩下来。我膝盖发软,却咬牙站稳。诛邪刀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嗡鸣,我额头的印记滚烫得像烙铁,某种古老的语言自动涌到嘴边。

"住手!"我吼出的音节带着奇异的力量波纹。长老被震退数步,所有狐狸同时伏低身体,连梅朵都惊愕地看向我。

湖面开始结冰。冰层下浮现出巨大的符文,与我额头印记的形状一模一样。诛邪刀挣脱我的手,悬浮到半空,铃铛自动套回刀柄凹槽,组合成完整的法器。

"斩魂刀认主..."长老的声音突然苍老了许多,"三百年来第一次。"

梅朵突然抓住我的手:"蜀北,看湖心!"

冰层下升起一座石碑,上面刻满与诛邪刀相同的符文。我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妖丹剧烈震颤。无数画面洪水般涌入脑海——

穿藏袍的少女跪在碑前哭泣,怀里抱着血肉模糊的书生;她把铃铛浸入书生心口的血泊,发誓要找到转世;少女在雷劫中一次次被劈得皮开肉绽,却始终护着那枚染血的铃铛...

"梅朵..."我颤抖着摸向她脸颊,三百年前的记忆清晰如昨,"你明明最怕疼..."

她金色瞳孔剧烈收缩,尾巴上的毛全部炸开:"你...想起来了?"

长老突然厉喝:"小心!"

湖面炸开巨大水花。黑狼的残魂不知何时凝聚成实体,体型比之前大十倍,周身缠绕着沥青般的黑雾。它一口咬住最近的狐狸,那可怜的小家伙瞬间化为白骨。

"是噬魂妖!"长老暴喝,"所有幼崽退后!"

诛邪刀自动飞回我手中。碰到刀柄的刹那,我体内妖丹与额头的印记形成通路,力量洪流席卷西肢百骸。黑狼扑来的动作突然变得极慢,我能看清它每颗牙齿上缠绕的冤魂。

"滚回阴影里去!"我挥刀斩下,刀刃迸发出刺目金光。黑狼惨叫一声,半个脑袋被削掉,但伤口处涌出更多黑雾,迅速再生。

梅朵跃到我身边,尾巴尖端燃起蓝色狐火:"它吞了太多魂魄,普通攻击没用!"

长老带着其他狐妖结阵,蓝色妖力形成光网笼罩黑狼。但每当黑雾接触光网,就有狐狸吐血倒地。我看出来了,他们在用生命力硬撑。

某种首觉驱使我将诛邪刀插进冰面。刀身全部没入的瞬间,湖底石碑爆发出冲天光柱。我额头的印记像被点燃,剧痛中听到一个古老的声音在脑海响起:

"以魂为引,以血为契。"

我毫不犹豫割破手掌,将血抹在刀柄的铃铛上。梅朵似乎意识到我要做什么,尖叫着扑过来:"不行!你会——"

己经晚了。诛邪刀疯狂吸收我的血液,刀身变成半透明,内部浮现出无数细如发丝的红线。这些红线另一端连接着黑狼体内的每一个冤魂。

"解放他们。"我咬牙转动刀柄。红线绷紧的刹那,黑狼发出不似生物的尖啸,身体像破口袋般被无数光点穿透。每个光点离开时都隐约呈现人形,朝我鞠躬后消散在夜空。

黑狼的躯体迅速干瘪,最后只剩下一张狼皮漂浮在湖面。狼皮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我正要查看,长老却用妖力掀起浪花将其卷走。

"够了!"他嘴角渗血,"噬魂妖的核不是你能碰的!"

我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诛邪刀变回普通大小,铃铛自动飞回梅朵手腕。奇怪的是,明明流失了大量血液,我却感觉异常清醒,甚至能听到百米外雪粒滚动的声音。

梅朵颤抖着抱住我:"傻子!斩魂刀饮血会折寿的!"她的眼泪落在我脸上,滚烫得像熔化的金子。

长老踱步过来,用爪子按在我额头印记上。金光闪过,印记被暂时隐藏。

"听着,人类。"他声音低沉,"你体内的妖丹来自我族最强大的战士,现在又结成最高规格的妖契..."老狐狸突然咳嗽起来,"这意味着什么,你自己清楚。"

其他狐狸围过来,警惕中带着好奇。几只幼崽甚至大着胆子嗅我的裤脚。梅朵紧紧搂着我胳膊,尾巴缠在我腰上,像在宣示主权。

"圣湖认可了你们。"长老最终叹息,"但记住,噬魂妖只是先遣兵。"他意味深长地看向远方,"当年那个堕入魔道的妖师...快要苏醒了。"

我心头一震。前世记忆中,书生正是被一团人形黑雾贯穿胸口。梅朵显然也想到了这点,爪子不自觉地收紧。

月光下,湖面恢复平静。但我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诛邪刀在背包中微微发烫,仿佛在呼应着什么。梅朵突然凑到我耳边,犬齿轻轻磨蹭耳垂:

"喂,储备粮。"她呼出的热气带着雪山特有的清冷,"想不想看我的闺房?"

幼崽们发出起哄的叫声。长老气得用拐杖砸冰面,却掩饰不住眼中的笑意。当梅朵拉着我跑向湖对岸的木屋时,诛邪刀突然震动起来——刀柄的铃铛无风自动,指向北方雪山深处。

那里,一道不该存在的雷光正撕裂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