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地板上那几滴暗红色液体，喉咙发紧。那不是口红——太稀了，而且带着一种奇怪的金属光泽。浴室里传来水声，苏小曼在洗澡。
我轻手轻脚地下床，蹲下来用手指蘸了一点。凑近闻，有铁锈味，但混合着某种...松脂的香气？就像苏小曼身上常有的味道，但更浓烈。
水声停了。我赶紧擦掉痕迹跳回床上，假装熟睡。浴室门开，一股潮湿的热气涌出，混合着那种奇怪的松脂铁锈味。
"蜀北？"苏小曼轻声唤我。
我保持均匀的呼吸。她走到床边，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在我脸上逡巡。然后她叹了口气，轻轻掀开被子一角钻了进来。
她的身体冰凉得不正常，像块刚从冰箱取出的玉石。我差点打了个寒颤，但忍住了。她小心翼翼地靠近，把脸贴在我后背上。
"我知道你醒着。"她突然说。
我心跳漏了一拍，但还是没动。
"你的心跳声..."她的手指轻轻点在我脊椎上，"每分钟92下，熟睡的人不会这么快。"
我只好翻身面对她。黑暗中，她的眼睛闪着诡异的微光，像两颗被月光照亮的黑曜石。
"你去哪了？"我问。
"公司。"她回答得太快。
"凌晨三点？"
"妖怪的公司不分昼夜。"她学着我的语气，然后笑了，"怎么，担心我出轨？"
这个玩笑没能缓解我的紧张。我伸手开灯，她下意识地眯起眼——这个动作比平时更像动物。
"你身上有血。"我首截了当。
苏小曼的表情凝固了。她低头看自己的睡裙——干干净净，显然洗过澡了。
"地板上。"我补充道。
她瞳孔骤然收缩成两条细线："你..."
"不是口红。"我坐起来，"苏小曼，你说过不再瞒我任何事。"
房间陷入沉默。窗外，一只夜鸟发出凄厉的叫声。苏小曼的耳朵——人类的耳朵——突然抖动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我脊背发凉。
"不是人血。"她终于开口，"是...仪式用的。"
"什么仪式？"
她咬着下唇，这个人类化的动作在她脸上显得格外违和："满月仪式。我们...需要定期补充能量。"
"通过吸血？"
"不全是。"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注意到她的指甲比平时尖利，"蜀北，这就像人类需要吃饭。我们只是...食物不同。"
这个比喻让我胃部抽搐。我想到那些照片上前男友们空洞的眼神...
"你今晚'吃'了什么？"
苏小曼突然笑了，露出两颗尖尖的犬齿："嫉妒了？"
"回答我。"
她收敛笑容："鹿血。从合法养殖场买的。满意了？"
我不确定该不该相信。她伸手抚摸我的脸，手指冰凉："蜀北，如果我想要你的血，你现在己经是一具干尸了。"
这句话本该吓到我，但奇怪的是，我反而感到一丝安心。她说的没错——如果她想伤害我，有的是机会。
"那为什么叫我'十七号'？"我抛出另一个问题。
苏小曼的手指僵住了："我叫了？"
"刚才进门时。"
她眼神闪烁："习惯...记录用的编号而己。"
"像记录那些前男友一样？"
"不一样！"她突然激动起来，尾巴"嘭"地炸出来，把睡裙后摆撑起一个可笑的弧度，"他们只是...数据。你是..."
"是什么？"
她扑过来抱住我，力道大得让我后背撞上床板："你是蜀北。只是蜀北。"
这个回答避开了问题核心，但我没再追问。她的心跳快得不像话，隔着睡衣传来不规则的震动。我忽然意识到——她在害怕。害怕失去我。
"那个满月集团..."我换了个话题。
苏小曼身体一僵："你翻我东西？"
"名片掉地上了。"
她松开我，尾巴慢慢缩回去："那是...妖怪们的企业。我们得在现代社会生存。"
"非人生物资源管理部是干什么的？"
"相当于HR。"她眼神飘忽，"管理妖怪员工。"
明显是谎言。但我没拆穿，只是点点头。苏小曼观察着我的表情，突然凑近闻了闻我的脖子。
"你害怕的时候..."她轻声道，"汗里有松脂味。真好闻。"
这个变态的举动让我哭笑不得。她趁机吻住我，这个吻带着血腥味和松香，奇怪地令人沉迷。当我回应时，她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完全像只小动物。
吻到一半，我突然想起什么，推开她拿过手机。
"怎么了？"她不满地嘟嘴。
我翻出那张游艇照片："解释一下这个。"
照片角落，她的影子分明是只巨型松鼠。苏小曼瞪大眼睛，耳朵"唰"地竖起来——字面意义上的竖起来，从她发间弹出两只毛茸茸的尖耳。
"操..."我目瞪口呆。
她慌忙捂住耳朵，但尾巴又从裙底钻出来："这是...光线问题！"
"苏小曼。"我严肃起来，"你说过完全坦诚。"
她耳朵沮丧地耷拉下来："好吧...我们控制不住影子。越是古老的妖怪，影子越容易现原形。"
"所以你..."
"三百二十岁。"她小声承认，"对松鼠精来说还算年轻。"
这个数字让我头晕。她出生时，中国还在清朝康熙年间...
"还有什么瞒着我？"我逼问。
苏小曼犹豫了一会，突然跳下床："跟我来。"
她带我来到书房，从书架顶层取下一本皮面古籍。翻开后，里面全是手绘的妖怪图鉴，有些页面还粘着干枯的植物标本。
"这是我的族谱。"她指着一棵松鼠形状的家谱树，"我们苏氏是长白山松鼠妖一脉，明朝末年下山融入人类社会。"
我翻看那些泛黄的页面，上面记录着各种妖怪的习性和弱点。在"啮齿类"章节，赫然写着："喜食松果，可化人形，月圆之夜需饮血维持..."
"所以你必须喝血？"我指着那行字。
"不一定非要是人血。"她急忙解释，"猪血、鹿血都行，只是人血...效果最好。"
我胃里一阵翻腾。苏小曼赶紧合上书："这都是老黄历了！现代妖怪都文明多了，我们有血库、有合成替代品..."
"但你今晚喝的是新鲜的。"我指出。
她语塞了，尾巴焦虑地扫来扫去。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等等，你公司那些'妖怪员工'...他们吃什么？"
苏小曼眼神飘忽："这个..."
"满月集团到底是干什么的？"
一阵沉默。窗外，月亮从云层中露出惨白的脸。苏小曼的影子在墙上蠕动、变形，最终定格为一只巨大的松鼠轮廓。
"我们...管理非人资源。"她终于开口，"包括为妖怪们提供食物来源。"
"人类？"
"自愿者！"她急忙解释，"有偿献血，严格监管。就像人类献血一样！"
我不确定该不该相信。整件事越来越像某个黑暗组织的运作方式...
"蜀北。"她突然抓住我的手，"我发誓，我从没伤害过无辜的人。那些前任...他们都是先背叛或攻击我的。"
她的眼睛在月光下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泉水，我莫名想要相信她。但理智告诉我，一个活了三百年、经营着妖怪企业的生物，不可能像她表现的这么单纯。
"我需要时间消化这些。"我最终说。
苏小曼点点头，耳朵可怜巴巴地抖动着："我理解。但请记住..."她凑近我脖子深深吸了口气，"你闻起来像命中注定。"
这句话本该浪漫，却让我后颈汗毛倒竖。回到床上后，我背对着她假装入睡，脑海里全是那些可疑的细节：血迹、编号、影子、满月集团...
凌晨时分，我确定苏小曼睡熟后，悄悄摸出她的手机——密码是我的生日，这个发现让我心头一颤。
解锁后，我快速浏览她的通讯录和短信。大多数看起来正常，首到我点开一个名为"月供"的文件夹。
里面是一系列编号文件，从No.1到No.16...还有新建的No.17。我点开自己的文件，里面详细记录着我的作息、饮食习惯、甚至...血液检测报告。
最后更新是今天："No.17发现档案，情绪稳定，未表现攻击性。松脂素分泌水平优异，建议长期培育。"
我浑身发冷。长期培育？像种庄稼一样？
正要继续翻看，一只手突然搭上我肩膀。苏小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睡意和一丝危险：
"亲爱的，偷看别人手机可不礼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