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在灯塔外掀起凄厉的尖啸,生锈的铁皮灯罩被吹得哐当作响,烛火在玻璃罩内剧烈摇曳,将陈瑾棱角分明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像道永远无法愈合的旧伤。林夏指尖掐进掌心,看着那个曾在记忆里模糊了十五年的身影,此刻正真实地站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 作战服肩部的破口处露出结痂的疤痕,发梢还沾着未褪的血迹,唯有那双眼睛,依旧像年少时那样,藏着能穿透所有黑暗的光。
"那年中秋..." 陈瑾忽然开口,声音被风浪揉得破碎,"你偷拿家里的月饼分给巷口的流浪狗,被你爸追着满街跑。我躲在槐树后面笑,你边跑边朝我扔石子,结果砸中自己的狗窝。" 他喉结滚动,指腹无意识地着战术腰带上的军徽,"后来我总在想,如果那天我没笑,而是帮你拦住你爸,是不是我们就不会错过那么多时间?"
林夏的呼吸骤然一滞。十五年前的秋夜突然在眼前清晰:十六岁的陈瑾穿着洗旧的蓝白校服,站在满地月光里朝她吹口哨,书包带子上挂着她送的手工平安符。而她攥着半块被咬过的月饼,眼泪还挂在脸上,却倔强地冲他比出胜利手势。原来那些被她以为早己遗忘的片段,都被眼前这个男人小心地收在心底。
"我爸的公司突然破产,那晚讨债的人砸了家里的玻璃。" 陈瑾的目光垂落,停在林夏颈间晃动的玉佩上,那是他离开前一晚塞给她的生日礼物,"我连句再见都没来得及说,就被塞进连夜开往北方的货车。车窗上的雾气太浓,我没看清你有没有追上车子..." 他忽然抬头,眸中翻涌着滚烫的光,"但我记住了,你追上来时,校服第二颗纽扣是开着的,露出我送你的平安符。"
灯塔外,巨浪轰然撞上礁石,震得地面微微发颤。林夏忽然想起,那年深秋的清晨,她揣着平安符在巷口等了整整三天,首到班主任说陈瑾转学了。后来她把平安符塞进书包最底层,却在每次月考时不自觉摸出那块温润的玉。原来有些羁绊,早在时光里悄悄生根,只是被现实的风雨打得七零八落。
"所以你加入特种兵,是为了..." 林夏的声音发颤,指尖悬在陈瑾肩伤上方,终究没敢落下。
"为了能在任何时候有能力保护想保护的人。" 陈瑾忽然抓住她的手,将那枚带着体温的平安符按进她掌心,"当我在知道末世来临之际,在卫星地图上看到你带着孩子在高速公路被丧尸群追赶时,我就赶紧往这座城市赶来,终于在你们遇到危险前..." 他突然笑了,笑得比烛光更暖,"看到你用钢管砸爆丧尸脑袋的样子,和小时候打跑抢我冰棍的男生时一模一样。"
陆莹清点物资的声音突然顿住,林轩给妹妹包扎的动作也慢下来。灯塔内的空气里漂浮着某种温热的东西,将连日来的血腥与疲惫一点点融化。林夏望着陈瑾手背上交错的疤痕,突然想起刚才突围时,他明明可以先冲上灯塔,却硬是用身体替她挡住了背后袭来的丧尸。那些默默跟随的脚印,那些关键时刻的援手,原来都是年少时未说出口的告白。
"其实我早就发现了。" 林夏忽然低头,看着平安符上新添的裂纹 —— 那是刚才抵木板时被碎玻璃划的,"在超市被变异犬追赶那次,你留在墙上的战术刀,刀柄刻着我的名字缩写。还有前天在加油站,藏在货架后的压缩饼干,包装纸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小狗,和你小学课本上的涂鸦一模一样。"
陈瑾的瞳孔微微收缩,像是被戳破秘密的孩子。十年的时光,终于让那个总把感情藏在恶作剧后的少年,变成了能在丧尸群中为她劈开血路的男人。而眼前的林夏,不再是那个会追着他满街跑的 "假小子",却在历经背叛与末世后,依然保留着让他心动的勇气与温柔。
烛火突然被穿堂风带得明灭不定,林夏借着昏暗的光,看见陈瑾耳尖微微发红。这个在尸潮中面不改色的特种兵,此刻正像当年偷拿她橡皮被发现时那样,手足无措却又满心欢喜。窗外的风浪依旧喧嚣,但在这座摇晃的灯塔里,两个被时光分开又重逢的灵魂,终于在末世的废墟上,捡起了当年遗落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