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尼的阳光像打翻了的蜂蜜罐,黏稠而甜美地涂抹在我的皮肤上。我站在歌剧院贝壳般的穹顶下,眯着眼看那些曲线如何在蓝天下划出令人心痒的弧度。
"Excuse me, could you take a photo for me?"("打扰一下,能帮我拍张照吗?")
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带着澳洲英语特有的懒洋洋的尾音。转身时,阳光正好穿过歌剧院的缝隙,为那个金发女孩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她穿着白色吊带裙,锁骨像两个盛满阳光的小酒杯。
"当然,不过我得先声明,"我接过她的手机,"我拍照技术比袋鼠打拳击还糟糕。"
她大笑起来,眼睛弯成悉尼港湾大桥的形状。"那正好,我摆姿势的水平也和考拉跳芭蕾差不多。"
我们就这样认识了。她叫艾米丽,是土生土长的悉尼女孩,在美术馆工作。我告诉她我叫姜南,来自中国。
"姜...南?"她努力模仿我的发音,舌头在口腔里笨拙地打转,像只迷路的企鹅。
"Close enough."("差不多了")我笑着看她皱起的鼻子,"不过你可以叫我'甜心姜',所有澳洲女孩都这么叫我。"
"真的吗?"她挑起一边眉毛。
"当然不是,"我耸耸肩,"你是第一个。但总得有人开这个头,对吧?"
天空突然阴沉下来,悉尼的天气比女人的心情变得还快。雨点砸下来时,我们正站在露天咖啡座前。艾米丽惊叫一声,我立刻脱下外套举在我们头顶。
"中国绅士都这么浪漫吗?"她在雨中小跑,高跟鞋踩出水花。
"不,"我闻到她头发上椰子洗发水的味道,"只有长得帅的才这样。"
我们躲进一家小酒馆,浑身湿透却笑得像两个偷喝了香槟的孩子。她的白裙子贴在身上,像第二层皮肤。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却撞上她促狭的目光。
"眼睛不老实哦,甜心姜。"她咬着吸管,嘴唇沾着薄荷莫吉托的水珠。
"这是艺术鉴赏,"我正色道,"就像你看毕加索的画。"
"毕加索可不会让女孩心跳加速。"她的小腿在桌下蹭过我的膝盖。
晚餐我坚持要请客,带她去达令港吃海鲜。她看着我用筷子夹起牡蛎,眼睛瞪得像悉尼的满月。
"这太神奇了!"她试着模仿,结果牡蛎像滑板少年一样从她筷子间溜走,"你们中国人都有魔法手指吗?"
"秘密训练,"我握住她的手调整姿势,"从三岁开始,每天夹跳豆两小时。"
她的手很暖,掌心有画画留下的茧。当我们终于成功把牡蛎送进她嘴里时,她欢呼着吻了我的脸颊。那个吻带着海盐和柠檬的味道,让我想起家乡青岛的海风。
"明天带我去看真正的悉尼吧,"结账时我说,"不要旅游手册上那些。"
"比如?"她歪着头,金发扫过的肩膀。
"比如..."我凑近她耳边,"你最喜欢看日落的地方。"
第二天黄昏,她开车带我去邦迪海滩。敞篷车里放着Tame Impala的歌,风把她的笑声撕成碎片撒在路上。我们在沙滩上赤脚奔跑,海浪像调皮的情人不断掀翻我们的平衡。
"小心!"一个浪头打来,我揽住她的腰。她在我怀里颤抖,海水顺着她的脖颈流进我的指缝。
"中国男孩都这么会把握时机吗?"她的呼吸喷在我锁骨上。
"时机就像小龙虾,"我抹去她睫毛上的盐粒,"要趁新鲜下手。"
日落时分,天空燃烧成金红色,我们分享着一瓶冰镇霞多丽。她告诉我她从未去过亚洲,我说那太可惜了。
"中国有句话,"我望着海平线,"'百年修得同船渡'。意思是我们的相遇需要前世一百年的修行。"
"那昨晚你偷看我胸口的时候,"她狡黠地眨眼,"修了多少年?"
"大概..."我假装计算,"从恐龙时代开始?"
她笑得呛出酒来,我趁机吻掉她唇边的酒渍。这个吻开始时带着玩笑,很快变成海浪般无法控制的涌动。她的嘴唇有海盐和葡萄酒的味道,手指插进我的头发时,我听见身后浪花破碎的声音。
"我家就在两个街区外,"分开时她气喘吁吁地说,"如果你不介意继续...文化交流。"
她的公寓弥漫着油画颜料和香草蜡烛的气息。我们在门口就迫不及待地纠缠,她的裙子像蜕下的蛇皮堆在脚边。月光穿过落地窗,把她变成一尊会呼吸的大理石雕像。
"你们中国..."她在我身下喘息,"都这么...有耐心吗?"
"正相反,"我吻着她肚脐上方的雀斑,"我们讲究速战速决。"
"骗子..."她的指甲陷入我的后背。
后来我们躺在凌乱的床单上,分享一支事后烟——虽然我们都不抽烟。她靠在我胸前画圈圈,说起她大学时去巴厘岛的艳遇。
"他像块木头,"她撇嘴,"整晚都在讲冲浪板蜡的种类。"
"那太遗憾了,"我玩着她的发梢,"我本来打算给你讲解中国麻将的一百零八种胡法。"
她掐我的腰,我翻身把她压在身下。窗外,悉尼的灯火像被摇散的钻石,而我们忙着在彼此身上绘制新的地图。
清晨我煎了鸡蛋,用冰箱里仅有的食材做了奇怪的中西合璧早餐。她裹着床单坐在阳台栏杆上,阳光穿过她透明的耳廓。
"今天有什么计划?"她舔着指尖的蛋黄问。
"嗯..."我递给她咖啡,"我查到有家很棒的画廊..."
"甜心姜,"她突然严肃起来,"你知道这只是,对吧?"
"当然,"我碰碰她的杯子,"就像知道悉尼歌剧院其实不是贝壳做的。"
她笑了,但眼神飘向远处的地平线。我们安静地吃完早餐,某种默契像晨雾般笼罩着我们。临走时她塞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她最喜欢的咖啡馆地址。
"如果你哪天..."她整理着我的衣领,"想喝全悉尼最差的咖啡。"
我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比朋友多些,比恋人少些。电梯门关闭的瞬间,我看见她用手指抹了抹眼睛。或许百年修得的不仅是同船渡,还有这恰到好处的离别。
走在悉尼的街道上,我摸到口袋里她偷偷塞的贝壳。阳光依旧蜂蜜般粘稠,但我知道,有些味道会像海风一样,在记忆里停留得比预期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