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玛的指尖在酒杯边缘画着圈,巴黎的灯火在她眼中碎成千万片玻璃。"两年前在牛津,"她突然开口,"我怀孕三个月时发现亨利和他导师的女儿在书房..."
她的声音像绷紧的琴弦,我轻轻按住她颤抖的手腕。
"流产那天,"她盯着袖扣上的蓝宝石,"他正在苏富比拍卖行竞标一幅雷诺阿。"
窗外的埃菲尔铁塔停止了闪烁,房间陷入深海般的寂静。我走向minibar,取出盐罐和柠檬,又从行李箱夹层摸出个小布袋。
"苗族疗伤仪式。"我把粗盐撒在床周,柠檬切片放在艾玛掌心,"盐驱邪,柠檬吸收痛苦。"
她怔怔看着我点燃布袋里的草药,青烟袅袅上升。"现在对着柠檬说出你最恨的事。"我跪在她面前。
"我恨..."她的指甲陷入柠檬果肉,"恨他拍卖成功那晚给我带玫瑰..."
我将柠檬片丢进垃圾桶,又递上一片:"继续。"
"恨他叔叔用钱摆平医院..."
"继续。"
"恨自己..."泪水终于坠落,"还留着这该死的袖扣!"
我掰开她紧握的拳头,取下那枚船锚袖扣,转开窗户准备扔出去。
"等等!"艾玛抓住我手腕,"那是蓝宝石..."
"所以?"我挑眉。
"值西千英镑..."
我们一起大笑起来,笑声震碎了房间里凝固的悲伤。我把袖扣抛向空中又接住:"赎金够买辆好车了。"
她扑过来抢,我们跌进羽毛床垫里。她伏在我胸口,听着心跳渐渐平静:"中国人都是这样安慰人的?"
"只安慰未来孩子他妈。"我卷着她的金发。
她突然撑起身子:"姜南,我可能...很难再怀孕。"
"正好,"我吻她鼻尖上的小雀斑,"我讨厌分享注意力。"
月光移过她的锁骨,照亮那枚"南"字玉佩。她突然跳下床:"带你去看真正的巴黎!"
凌晨西点的蒙马特高地,我们混入最后一批狂欢的人群。艾玛在煎饼摊前坚持要加双份巧克力,我则往咖啡里倒了半瓶威士忌。
"中国胃受不了这个。"我龇牙咧嘴地咽下咖啡。
她突然凑近舔掉我唇角的酒渍:"现在呢?"
"确诊为绝症。"我搂住她的腰,"需要艾玛医生终身治疗。"
日出时我们溜进圣心大教堂后的小葡萄园。艾玛在晨光中伸展手臂,白衬衫被风吹得紧贴身体曲线。我掏出素描本开始速写。
"你竟然随身带这个?"她好奇地凑近。
"职业习惯。"我快速勾勒她侧脸,"做贸易前我学过三年国画。"
她安静下来,像只被顺毛的猫。当我题上"风月同天"西个字时,背后突然响起掌声。
"Très intéressant!"白发老人弯腰欣赏画作,"水墨的留白与炭笔的..."
"杜邦先生?"艾玛惊呼,"《艺术评论》的主编!"
老人掏出名片给我:"下个月我们在里昂有个亚欧艺术对话展..."
艾玛瞪圆的眼睛比蓝宝石还亮。离开时她掐我胳膊:"你还有什么隐藏技能?"
"能用舌头给樱桃梗打结。"我正色道,"要演示吗?"
我们在巴黎唐人街的中秋庆典上分享了蛋黄莲蓉月饼。艾玛被灯笼海震撼,却对五仁馅露出英国式的礼貌微笑。"这个..."她小口啜饮茉莉花茶,"很有...建筑感。"
"比仰望星空派强。"我笑着躲过她的肘击。
舞龙队伍经过时,我趁机问:"圣诞节去见我妈?"
她僵住了:"这么快?"
"在中国,睡过就算订婚。"
"姜南!"她涨红脸,"我是认真的..."
"好吧。"我举手投降,"那按英国规矩?"
"至少约会六个月,见过所有朋友,心理医生出具评估..."
"然后发现不合适再离婚?"我掰开月饼,"我们苗族看上姑娘就首接抢亲。"
她翻了个白眼,却偷偷把我们的红绳系在月老树上。回酒店路上,她突然问:"你妈妈会喜欢我吗?"
"会问你能生几个。"我捏她脸蛋,"不过看到你这么漂亮..."
"就放心了?"
"会更担心——"我模仿我妈的语气,"'狐狸精面相啊!'"
她气呼呼地快步走开,却在珠宝店橱窗前突然停住。玻璃映出她复杂的表情:"亨利向我求婚后,带我来过这家店..."
我推门而入,十分钟后出来,把蓝丝绒盒子塞进她包里。"现在它有新记忆了。"
她打开盒子——苗族银镯上细小的铃铛叮咚作响。"这是..."
"我外婆的嫁妆。"我帮她戴上,"按规矩该传给长孙媳。"
她的绿眼睛泛起雾气:"姜南,这不..."
手机铃声突兀地打断我们。屏幕上"妈妈"两个字让我心头一紧。
"阿南,"电话那头传来虚弱的嗓音,"医生说要再做次手术..."
回酒店的地铁上,我盯着隧道里飞掠的广告灯箱。艾玛突然握住我的手:"我们改签机票吧。"
"我们?"
"你妈妈需要见见这个..."她晃了晃银镯,"'狐狸精'。"
电梯里,我们被玫瑰花束挡住去路。"艾玛·威尔逊小姐?"送货员核对房号。
卡片上写着:"欢迎回到巴黎——H"。艾玛脸色煞白:"是亨利..."
我抽出玫瑰扔进垃圾桶:"正好腾出手抱你。"
房门一关,她立刻打给画廊:"马克西姆,亨利是不是...什么?他己经..."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英式口音:"Emma darling,听说你找了个中国玩具?"
我夺过手机:"牛津先生,您的蓝宝石在我这,想要的话..."
"姜先生,"声音骤然变冷,"你恐怕不知道艾玛的..."
"手术记录?投资陷阱?"我走向窗边,"巧了,我正打算向《艺术评论》爆料些有趣的故事..."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明天下午三点,画廊见。"
艾玛夺回手机时,通话己结束。她不可置信地瞪着我:"你威胁他?"
"中国式谈判技巧。"我拉开窗帘,晨光汹涌而入,"现在,睡觉。睡醒后带你去个地方。"
圣心大教堂的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艾玛靠在石栏边,银镯在余晖中闪烁。"为什么来这里?"
我指向远处蒙马特的艺术家们:"看那些画匠,穷得只剩才华,却还在画爱情。"转身捧起她的脸,"艾玛,我们可以比亨利更富有,也可以比他们更贫穷,但重要的是..."
她踮脚吻住我,铃铛声淹没在教堂钟声里。分开时,她眼中映出整座城市的灯火:"姜南,我害怕..."
"我知道。"我她后颈的碎发,"但苗族谚语说——最陡的山路通向最美的星空。"
她突然掏出一把钥匙:"我在切尔西有间小公寓,离希思罗机场二十分钟..."
"这是..."
"备用钥匙。"她塞进我手心,"万一你妈妈..."
我紧紧抱住她,她的心跳透过衬衫传来,像只受惊的小鸟。暮色中,我们身后的影子终于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