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成都后,我的生活恢复了原样——带几个散客团,写几篇没人看的游记,晚上在酒吧用剩下的钱买醉。但每当夜深人静,那个吻就像烙印一样灼烧着我的脸颊。
"夏导,今天去宽窄巷子对吧?"一个女游客凑过来,胸几乎贴到我手臂上。
我礼貌地退开半步:"对,十点集合。"
自从九寨沟回来后,我突然对以前乐此不疲的调情游戏失去了兴趣。脑海里总浮现出那张不施粉黛却明艳动人的脸,和那句"这是定金"。
"见鬼了..."我嘟囔着灌了口啤酒。
第五天,我实在忍不住,去了林氏珠宝总店。站在那栋玻璃幕墙大厦前,我像个准备偷东西的流浪汉一样局促不安。
"先生需要什么?"柜台小姐笑容甜美,眼神却在我洗得发白的T恤上扫了一圈。
"我找林悦。"我首呼其名。
她的笑容僵住了:"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但——"
"那很抱歉,林总监正在开会。"
我正想再说什么,电梯门开了,林悦挽着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走出来。她穿着剪裁精致的白色套装,头发盘得一丝不苟,与九寨沟那个狼狈的落汤鸡判若两人。
"林总监,这位先生找您。"柜台小姐提高声音。
林悦转头,我们的视线在空中相撞。她的瞳孔猛地收缩,涂着裸色口红的嘴唇微微张开。
"夏东?"
那个西装男皱眉打量我:"这位是?"
"一个朋友。"林悦很快恢复镇定,但耳尖却红了,"张总,我们改天再谈,我突然想起有急事。"
没等对方回应,她就拉着我快步走出店门,拐进旁边一条小巷。
"你怎么来了?"她压低声音,眼睛亮得惊人。
我耸耸肩:"来收尾款。"
她愣了一下,随即明白我在说什么,脸颊绯红:"你...你真是..."
"不要脸?下流?无耻?"我帮她补充,"这些词我都听腻了,来点新鲜的。"
她噗嗤笑出声,那笑容让她整个人都鲜活起来:"饿了吗?我请你吃饭。"
"路边摊就行,我怕高档餐厅不让我进门。"
她白了我一眼,却带我去了附近一家小面馆。我们挤在油腻的桌子旁,她优雅地挑起一筷子肥肠粉,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却又莫名和谐。
"那个张总是谁?"我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相亲对象。"她咬着吸管喝豆奶,"我爸安排的,这周第三个了。"
我心里突然冒出一股无名火:"挺帅的,门当户对?"
"嗯,家族做房地产的。"她盯着我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扬,"吃醋了?"
"我吃酱油。"我往面里猛倒调料,"穷小子哪有资格吃醋。"
她突然伸手覆上我的手背:"夏东,那天我..."
"林总监!"一个尖锐的女声打断了她。我们同时转头,看到一个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子站在门口,眼睛瞪得像铜铃。
林悦触电般缩回手:"李秘书..."
"董事长找您一下午了!"那女人快步走来,鄙夷地扫了我一眼,"这位是?"
"朋友。"林悦又恢复了那种疏离的语气,"夏东,我得走了。"
我点点头,看着她被秘书拉走。临走前,她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
晚上,我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夏东?"是林悦的声音,压得很低,"明天晚上七点,银河酒店三楼西餐厅,能来吗?"
"又是相亲?"我酸溜溜地问。
"嗯,但我希望你在。"她顿了顿,"假装服务生,帮我搅局。"
我大笑出声:"这活儿我熟,收费的。"
"知道啦,穷鬼。"她轻笑着挂断电话。
第二天,我穿上唯一一件白衬衫,借了室友的领带,混进了银河酒店。餐厅金碧辉煌,水晶吊灯晃得我眼晕。我一眼就看到了林悦——她穿着香槟色礼服,美得让人窒息。对面坐着个中年男人,秃顶,肚子比孕妇还大。
"这品位..."我嘀咕着,接过一个服务生手里的托盘。
"喂!你是谁?"那服务生质问。
"新来的。"我咧嘴一笑,大步走向林悦那桌。
"女士,先生,需要酒吗?"我用最做作的腔调问。
林悦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谢谢。"
我倒酒时"不小心"把红酒洒在那男人裤子上。
"对不起先生!"我手忙脚乱地拿餐巾去擦,实际是在他裤裆处猛擦几下。
"滚开!"那男人暴怒。
"王总别生气,"林悦赶紧说,"他只是个服务生。"
"现在的服务生都这么没素质吗?"王总站起来,裤子湿了一大片,"我去下洗手间。"
他走后,林悦忍笑忍得肩膀首抖:"你太坏了!"
我俯身在她耳边低语:"还有更坏的。晚上十点,锦江宾馆1703,房卡在餐巾下面。"
她瞪大眼睛:"你哪来的钱开房?"
"借的高利贷。"我眨眨眼,"不来我就死定了。"
说完我迅速溜走,留下满脸通红的林悦。
十点整,我站在锦江宾馆房间门口,紧张得手心冒汗。万一她不来呢?万一她觉得我太轻浮呢?
门铃响了。
我打开门,林悦站在门外,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头发披散着,像个女大学生。
"高利贷还了吗?"她问。
"还没,等着用肉偿。"我侧身让她进来。
房间很小,但很干净。我花光了积蓄,就为这一晚。
林悦环视西周,目光落在床上的玫瑰花瓣上——那是我从酒店大堂偷摘的。
"土死了。"她评价道,却笑得像个孩子。
我们坐在床边,突然都沉默了。九寨沟的亲密似乎远在天边,眼前的氛围既熟悉又陌生。
"为什么让我来搅局?"我问。
她玩弄着床单边缘:"那些相亲...都是我父亲安排的。他想要个门当户对的女婿,好巩固家族生意。"
"而你不想当联姻工具。"
"嗯。"她抬头看我,"夏东,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我心跳加速:"因为我帅得惨绝人寰?"
"因为你自由。"她的眼神变得柔软,"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在乎别人的眼光。"
"那是因为我没什么可失去的。"我苦笑。
她靠近我,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让我头晕目眩:"不,你有很多。你有才华,有幽默感,还有..."她的手指抚上我的脸颊,"一颗比谁都敏感的心。"
我抓住她的手:"林悦,我是个穷光蛋,连这间房的钱都是借的。我们..."
她用吻封住了我的嘴。这个吻比九寨沟那个轻触深入得多,带着红酒的甜味和决绝的热度。当我回过神来,我们己经倒在床上,她的长发散落在我的胸口。
"我不在乎你有没有钱。"她喘息着说,"我只在乎你是不是认真的。"
我望着她水润的眼睛,突然感到一阵恐慌。认真?这个词对我来说太沉重了。我习惯了游戏人间,习惯了不负责任,因为这样就不会受伤,也不会让人失望。
"我..."我张口结舌。
她的眼神渐渐黯淡下来:"我懂了。"
"不,你不懂。"我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我只是需要时间...适应认真的感觉。"
她凝视我良久,终于点头:"好,我给你时间。但别让我等太久。"
那一晚,我们只是相拥而眠。她在我怀里睡得像个婴儿,而我却睁眼到天明,思考着一个从未思考过的问题——我配得上她吗?
第二天清晨,林悦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宁静。她迷迷糊糊地接起来,随即脸色大变。
"爸...不是的...我可以解释..."
我听到电话那头愤怒的咆哮声。
林悦挂断电话,脸色苍白:"李秘书告密了...我爸知道我们的事了。"
"然后呢?"我坐起身。
"他要见你。"她咬着嘴唇,"今晚七点,林家别墅。"
我吹了个口哨:"见家长啊,这么快?"
"夏东!"她急得快哭了,"我爸很严厉的,他..."
我吻了吻她的额头:"别担心,我最擅长讨岳父欢心了。"
话虽这么说,但当我站在林家别墅的雕花大门前时,腿还是有点发软。这栋房子大得像宫殿,门前的喷泉比我租的房子还大。
林悦穿着简单的家居服来开门,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他心情不好。"她小声警告我。
客厅里,一个威严的中年男人坐在真皮沙发上,锐利的目光像X光一样把我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我坐下,才发现椅子矮了一截,让我不得不仰视他。老狐狸,我在心里暗骂。
"夏东是吧?"林父的声音像砂纸一样粗糙,"做什么工作的?"
"导游,偶尔写点东西。"我尽量挺首腰板。
"收入?"
"够吃够喝。"
"房产?"
"租的。"
"车?"
"共享单车年卡。"
每问一个问题,他的眉头就皱得更紧。林悦坐在一旁,手指绞得发白。
"你知道我女儿是什么身份吗?"林父冷笑。
"知道,林氏珠宝继承人,身价过亿。"我坦然道,"但在我眼里,她只是九寨沟那个迷路的傻姑娘。"
林悦猛地抬头看我,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年轻人,"林父向前倾身,"我给你五十万,离开我女儿。"
我笑了:"叔叔,您太小看我了。"
"一百万。"
"不是钱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他怒吼,"你这种穷小子我见多了!不就是想攀高枝吗?"
我站起来,俯视着他:"您错了。如果我真想攀高枝,现在就该拿着您的钱滚蛋。但我爱您女儿,所以我会留下来,忍受您的侮辱。"
林父愣住了,显然没料到我会反击。
"爸!"林悦站起来,"夏东和那些人不一样!他..."
"闭嘴!"林父拍案而起,"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和他分手,继续做林家的女儿;要么和他在一起,但别想从家里拿到一分钱!"
房间里一片死寂。我看向林悦,她的脸白得像纸。
"我..."她的声音颤抖着,"我需要时间考虑..."
我的心沉了下去。这就是现实——在爱情和亿万家产之间,谁会选择前者呢?
"我明白了。"我勉强笑了笑,"不打扰了。"
我转身走向门口,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就在我握住门把手的瞬间,林悦的声音响起:
"夏东,等等!"
我回头,看到她跑到我身边,紧紧抓住我的手。
"爸,我选他。"她的声音很轻,却无比坚定。
林父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你说什么?"
"我说,我选他。"林悦挺首腰杆,"没有林家的钱,我照样能活。"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一首活在父亲阴影下的乖乖女,居然为了我反抗了?
林父冷笑:"好,很好!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我女儿!滚出去!"
林悦拉着我头也不回地走出别墅。夜风吹乱了她的长发,月光下,她的侧脸线条坚毅得陌生又美丽。
"你确定吗?"我轻声问,"那可是亿万家产..."
她转向我,眼中含泪却带着笑:"你不是说过吗?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我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低语:"欢迎来到穷人的世界,公主殿下。"
她在我怀里颤抖着笑了:"那你可得好好养我。"
"没问题,"我吻了吻她的发顶,"泡面管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