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三天,毕灵都显得异常疲惫。她的翅膀不再像之前那样明亮,有时甚至会突然变得透明。我胸口那个火焰印记却越来越烫,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生长。
"别盯着看。"毕灵头也不抬地说,她正在修复被玄鸟损坏的屋顶,指尖跳动着细小的火苗。
"你确定不需要去医院?"我忍不住问,"我是说,妖怪也会生病吧?"
毕灵翻了个白眼:"三千年了,第一次有人建议我去看人类医生。"
她轻盈地从屋顶跳下来,落地时却踉跄了一下。我赶紧上前扶住她,触手的皮肤烫得惊人。
"毕灵!"
"没事,"她推开我,"只是涅槃劫临近,灵力有些不稳。"
我刚想追问,突然感觉胸口印记一阵剧痛。毕灵也猛地抬头,火焰般的瞳孔紧缩。
"躲起来!"她一把将我推向屋内,"快!"
"怎么了?"
"天庭来使。"她的声音罕见地带着恐惧,"别出声,别出来,无论发生什么都别——"
话音未落,一道金光穿透云层,首射庭院。我本能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一个身着朱红色长袍的高大男子己经站在院中。
他面容威严,眉心有一道火焰纹,长发如墨般垂至腰间。最惊人的是他背后那对翅膀——不是毕灵那样的火焰翅膀,而是实体化的、覆盖着真正羽毛的朱红色羽翼。
"毕方鸟妖,"他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吾乃南天朱雀神君,奉天庭敕命前来问罪。"
毕灵单膝跪地,姿态恭敬却倔强地昂着头:"不知小妖犯了何罪,劳烦神君亲临?"
朱雀神君冷哼一声:"私结同命契约,干涉凡人命数,更欲行双修之法规避天劫——"他的目光突然转向我藏身的方向,"还有,私藏火种。"
我胸口印记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疼得我闷哼一声。朱雀神君抬手一招,我就像被无形的手抓住一般,被硬生生拖到了院中。
"爽朗!"毕灵想冲过来,却被一道金光拦住。
"区区小妖,也敢阻挠天庭执法?"朱雀神君冷冷道。他伸手按在我额头,一股炽热的力量涌入我的身体,我痛苦地弓起身子。
"住手!"毕灵尖叫,"他只是个普通人类!"
朱雀神君突然皱眉,猛地收回手:"普通人类?"他盯着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体内为何会有朱雀真血?"
我疼得说不出话,只能摇头。毕灵也愣住了:"什么?"
朱雀神君再次探查我的经脉,表情越来越凝重:"稀薄的,但确实是...小子,你祖上可有人修仙得道?"
我艰难地摇头:"我爷爷...只是个...抗战老兵..."
朱雀神君若有所思,突然转向毕灵:"即便如此,你私结同命契约己犯天条。念在此子身具神血,本君给你一个机会——让他接受三昧真火考验,若能承受,天庭便网开一面。"
毕灵脸色煞白:"不行!他还没准备好,会死的!"
"毕灵,"我勉强站起来,"什么是...三昧真火?"
"天界最烈的火焰,"她声音颤抖,"连神仙都能烧成灰..."
朱雀神君打断她:"若他真如你所说不普通,自然能活下来。否则..."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毕灵一眼,"你我都知道,私藏火种的下场。"
我看向毕灵,她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恐惧。我突然明白了——如果我通不过考验,天庭会惩罚她,也许比死亡更可怕。
"我接受。"我说。
"爽朗!"毕灵冲过来抓住我的手,"你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
"但我知道不这样做的后果。"我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相信我,好吗?"
朱雀神君不等毕灵再反对,抬手结印。一道金光从天而降,将我笼罩其中。
"考验开始。"
金光内温度骤然升高。起初只是像桑拿房,很快就像站在炼钢炉旁。我的皮肤开始发红,汗水刚渗出就被蒸发。
然后,火焰出现了。
不是毕灵那种温暖的火,也不是我偶尔能召唤的小火苗。这是纯粹的、毁灭性的烈焰,从我的每个毛孔钻入,灼烧着内脏、骨骼、血液...
我跪倒在地,无声地尖叫。视线模糊中,我看到毕灵在金光外拼命撞击,她的尖叫比火焰更灼痛我的心。
"坚持住,小子,"朱雀神君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若你体内真有朱雀血脉,火焰伤不了你。"
但火焰确实在伤害我。我感觉自己在融化,像蜡烛一样。胸口的印记疯狂跳动,似乎在呼唤什么...
突然,一道灵光闪过。毕灵说过,火焰是我的一部分。如果这是真的...如果我真的有什么朱雀血脉...
我停止挣扎,强迫自己放松。不再抵抗火焰,而是尝试接纳它,就像接纳毕灵进入我的生命一样。
奇迹发生了。
火焰仍在燃烧,但不再痛苦。相反,我感到一种奇异的舒适,仿佛回到了母体。火焰流过我的血管,与血液交融。我的皮肤开始泛出淡淡的金光。
金光外,朱雀神君惊讶地挑眉。毕灵也停止了挣扎,难以置信地望着我。
"有趣。"朱雀神君说,"但这才刚开始。"
火焰突然变色,从橙红转为纯白。这才是真正的三昧真火。即使适应了之前的痛苦,这新的火焰仍让我眼前一黑。
我再次跪倒,感觉意识开始模糊。隐约听到毕灵撕心裂肺的喊声:"够了!他会死的!"
朱雀神君无动于衷:"若他死了,说明不过是个凡人。天庭不会追究你的责任,这是规矩。"
"去你妈的规矩!"毕灵突然暴起,全身燃起刺目的金焰,"同命契约,记得吗?他死我死!"
她竟然冲破了金光屏障,毫不犹豫地跳入火中。
"毕灵!"我想推开她,却发现自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
毕灵抱住我,她的身体像太阳一样滚烫:"白痴...谁让你逞英雄的..."
她的眼泪落在我的脸上,瞬间蒸发。奇怪的是,蒸发后的眼泪形成了一层薄薄的金色光罩,暂时隔绝了部分火焰。
"坚持住,"她贴着我的耳朵说,"我们一起。"
毕灵开始低声吟诵古老的咒语。随着她的声音,我们的火焰印记同时亮起。她的金色,我的红色,光芒交织在一起。
"双修..."我艰难地说。
毕灵点头,额头抵住我的:"放松,让我进去。"
我不再抵抗,任由她的力量流入我的体内。那感觉奇妙极了——像两个齿轮完美咬合,又像两股水流交融。我们的灵力在火焰中缠绕,形成一个完美的循环。
更惊人的是,随着灵力交融,周围的火焰开始改变。不再是毁灭性的力量,而变成了滋养。我们的灵力循环越来越快,最后竟然在周围形成了一个红金相间的火环,缓缓旋转。
朱雀神君震惊地后退一步:"阴阳火环...这怎么可能..."
火焰渐渐熄灭,我和毕灵相拥着跪在焦黑的草地上。我们都精疲力尽,但奇迹般地活着。更神奇的是,我的皮肤完好无损,甚至感觉体内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毕灵先抬起头,挑衅地看着朱雀神君:"满意了?"
朱雀神君沉默良久,最后微微颔首:"阴阳火环三千年未现人间...看来天庭确实不该干涉。"他转向我,"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爽...爽朗。"我气喘吁吁地说。
"爽朗,"他重复道,仿佛在品味这个名字,"有趣。看来毕方鸟这次捡到宝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毕灵一眼,"好好培养这段缘分,天庭...会继续关注的。"
说完,他展开那对华丽的朱红羽翼,化作一道金光冲天而起,消失在云层中。
我和毕灵瘫坐在地上,久久不能言语。最后是她先开口:"你...感觉怎么样?"
我活动了下手指:"奇怪,好极了。就像...充了电一样。"
毕灵伸手探查我的脉搏,眉头越皱越紧:"这不正常...你的灵力回路己经完全改变了。而且..."她抬头看我,"你能控制它吗?"
我试着召唤火焰,结果掌心"轰"地窜出一道近一米高的火柱,吓得我差点摔倒。毕灵却笑了:"看来快递员要改行当火炬手了。"
"这一点都不好笑!"我瞪着失控的火苗,"怎么关掉?!"
毕灵握住我的手,轻轻一捏,火焰就熄灭了:"慢慢学,菜鸟。"
她试图站起来,却腿一软又跌坐回去。我赶紧扶住她:"你呢?没事吧?"
"灵力透支。"她虚弱地靠在我肩上,"双修不是这么用的...我们太乱来了。"
我搂住她,突然意识到我们刚才在火中的姿势有多亲密,脸顿时烧了起来。毕灵似乎也想到了这点,耳朵尖变得通红。
"所以..."我清清嗓子,"这就是双修?"
"只是初步。"她避开我的视线,"真正的双修需要...更深入的灵力交融。"
"多深入?"
"闭嘴。"她弹了下我的额头,却没什么力气,"今天的事不许说出去,尤其是...尤其是火里那段。"
"哪段?你抱着我哭那段,还是你说'让我进去'那段?"
毕灵的脸彻底红了,她挣扎着想站起来:"我后悔救你了。"
我笑着扶她起来:"开玩笑的。不过..."我正色道,"谢谢你冲进来。虽然很蠢。"
"彼此彼此。"她轻声说。
我们互相搀扶着回到屋内。毕灵的情况比看起来还糟,她的翅膀几乎完全透明了。我帮她躺到沙发上,然后去厨房找水。
转身时,我瞥见窗外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一只漆黑的鸟影,眼睛在夜色中泛着绿光。
玄鸟。它们在监视我们。
我装作没看见,但心里明白:今天的考验只是个开始。朱雀神君提到的"天庭会继续关注"绝不是空话。而且...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轻轻一握,一道火苗就窜了出来。控制得比之前好多了。
无论我体内有什么"朱雀真血",它正在觉醒。而毕灵的涅槃劫也越来越近。我们没多少时间了。
回到客厅,毕灵己经睡着了,眉头还微微皱着。我轻手轻脚地给她盖上毯子,坐在旁边的地板上守夜。
窗外,武汉的灯火依旧明亮。而我的生活,己经彻底偏离了送快递的平凡轨道,驶向一个充满火焰与未知的方向。
但看着毕灵安静的睡颜,我一点也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