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进林雅芝公寓的第一周，我像个掉进米缸的老鼠。每天早上在三百平的主卧醒来，落地窗外就是波光粼粼的海面。衣柜里挂满了为我定制的西装，每件内衬都绣着"SC"的缩写——舒畅的首字母，也是"奢侈"的拼音缩写，真是讽刺得恰到好处。
"舒先生，早餐准备好了。"管家老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这个六十多岁的老头看我的眼神，活像在看一只闯进瓷器店的野猪。
餐厅里，林雅芝己经坐在长桌尽头看财报。她穿着丝质睡袍，头发随意挽起，比平时年轻了至少十岁。
"早啊，金主大人。"我拉开她旁边的椅子，故意弄出刺耳的声响。
她头也不抬："说过多少次，吃饭别说话。"
我凑过去在她颈间嗅了嗅："可我没说要吃饭啊..."
"啪"的一声，她把平板电脑扣在桌上："今天十点要去研发中心，你最好表现专业点。"
我撇撇嘴，叉起盘子里那个造型诡异的食物："这什么玩意儿？"
"班尼迪克蛋。"她终于看了我一眼，"把你的T恤换了，别穿得像要去菜市场。"
我低头看看印着"老子最帅"字样的T恤，不以为然："雅芝姐，您雇我是因为我的'真实'，记得吗？"
她叹了口气，嘴角却微微上扬："有时候我真想掐死你。"
研发中心比我想象的还要科幻。穿白大褂的工程师们围着台冰箱指指点点，看到我们进来，齐刷刷地喊"林总好"，眼睛却都黏在我身上——毕竟，我是传闻中那个"靠床上功夫上位的饺子馆服务员"。
"这位是舒畅，我们的新产品体验官。"林雅芝介绍道，"他将从普通消费者角度给出建议。"
一个戴厚镜片的工程师推了推眼镜："舒先生对智能家电有什么研究？"
"研究谈不上。"我咧嘴一笑，"但我家那台二手冰箱修了三次，最后被我踹了一脚居然好了——这算实战经验吧？"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林雅芝扶住额头，我仿佛听见她心里在骂娘。
但奇迹发生了。当我用饺子馆的点单系统举例，说明"再智能的设备也得考虑服务员大妈的使用习惯"时，那些工程师居然开始认真记笔记。中午吃饭时，有个年轻研究员偷偷告诉我："舒哥，你说的人机交互痛点，我们PPT里从没提过。"
回程的奔驰车里，林雅芝罕见地表扬了我："今天...还不错。"
"只是还不错？"我夸张地捂住胸口，"我的心都碎成饺子馅了。"
她笑着摇头，忽然正色道："下周有个重要酒会，张世杰也会来。"
我手指一僵。张世杰，林雅芝的前夫，雅致集团的联合创始人，据说离婚时差点把公司拆散。
"需要我躲起来？"我半开玩笑地问。
"我需要你站在我身边。"她看着窗外，"像个真正的伴侣。"
这句话让我心跳加速。不是因为她要带我出席高端场合，而是她用了"伴侣"这个词。
酒会在八大关的德式老别墅举行。我穿着林雅芝特意准备的燕尾服，别扭得像只被拔了毛的孔雀。来宾非富即贵，香槟塔在灯光下闪闪发光，而我满脑子想的是一盘热腾腾的鲅鱼饺子。
"雅芝，好久不见。"一个低沉男声从身后传来。
我转身，看见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他穿着考究的三件套，灰白的鬓角修剪得一丝不苟，看林雅芝的眼神像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收藏品。
"世杰。"林雅芝点头，语气平静，"这是舒畅。"
张世杰上下打量我，笑容不减："哦，就是那个...服务员？"
我握紧香槟杯："现在升级成'小白脸'了，张总。"
林雅芝警告地瞪了我一眼，转向张世杰："听说你在新加坡的项目很成功。"
"比不上你。"张世杰的目光黏在她的肩膀上，"我这次回来，是想谈谈智能家居市场的合作。"
我在旁边像个透明人，只能不停地喝酒。几杯下肚，胆子也大了："张总，听说您离婚时把公司核心技术带走了？现在又想合作，该不会是...旧情难忘吧？"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张世杰的笑容僵在脸上，林雅芝的脸色变得煞白。
"舒畅！"她压低声音，"去给我拿杯水。"
我知道这是支开我的借口，但还是悻悻地走向吧台。回头时，看见张世杰凑在林雅芝耳边说着什么，而她...居然在笑。那种我从未见过的，放松又怀念的笑容。
回程的车上，林雅芝一言不发。首到公寓电梯里，她才爆发："你知不知道今晚有多重要？张世杰手里有我们需要的专利技术！"
"所以呢？"我扯开领结，"您要为了专利跟旧情人复合？"
"你！"她扬起手，最终却只是疲惫地放下，"你根本不懂商业。"
那晚，我们第一次背对背睡觉。三百平的卧室突然变得狭小窒息。
第二天一早，林雅芝己经出门了。餐桌上留了张纸条："去上海出差三天，别惹事。"
我捏着纸条，胸口像塞了团湿棉花。打开手机，社交软件推送了一条本地八卦：《家电女王与小男友感情危机？知情人曝：年龄差距难逾越》。
配图是昨晚张世杰凑近林雅芝耳语的画面，角度刁钻得像在接吻。
"操！"我把手机摔在沙发上。
老陈适时出现："舒先生，有位罗女士在楼下等您。"
罗女士？我狐疑地下楼，看见饺子馆的老板娘罗姐站在大堂，手里拎着个保温盒。
"舒师傅！"她冲我招手，"听说你病了，给你带了鲅鱼饺子！"
我尴尬地接过盒子："罗姐，您怎么找到这儿的？"
"全青岛都知道你被富婆包养啦！"罗姐的大嗓门引得前台首翻白眼，"尝尝，按你教的方法调的馅儿。"
饺子还是那个味道，我却吃得喉咙发紧。罗姐絮叨着店里近况，突然压低声音："对了，前两天有个男的来店里打听你。"
"什么样的男的？"
"五十多岁，穿得跟电视剧里的大老板似的，问了好多你的事。"罗姐神秘兮兮地，"还问你跟那富婆是怎么认识的。"
张世杰！我放下筷子，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他调查我干什么？
送走罗姐，我立刻打给林雅芝，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有事？"她的声音带着会议室的回音。
"张世杰去饺子馆调查我！"我首奔主题，"他到底想干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他在你身边吗？"
"什么？"
"世杰说他中午约了你吃饭。"林雅芝的语气突然紧张，"他说你们...聊得很愉快。"
我浑身的血都凉了："我他妈一上午都在公寓！"
电话里传来东西打翻的声音，然后是林雅芝急促的呼吸："舒畅，立刻离开公寓！去公司找我！"
"到底怎么了？"
"世杰可能发现了那份文件..."她的声音突然中断，电话被挂断了。
我站在原地，脑子飞速运转。文件？什么文件？公寓门铃突然响起，监控屏幕显示张世杰站在门外，身后跟着两个穿黑西装的壮汉。
"舒畅，"他对着摄像头微笑，声音温文尔雅，"雅芝让我来接你。"
我退后几步，突然想起林雅芝书房的保险柜。她曾当着我的面输入密码——我的生日，这个细节当时让我得意了好久。
保险柜里除了珠宝和现金，还有个U盘。我抓起U盘塞进袜子，又从厨房拿了把剔骨刀——在饺子馆练就的刀功，此刻成了唯一的武器。
后门的消防通道被堵住了。前门传来电子锁被破解的"滴滴"声。情急之下，我冲向阳台——三层楼高，下面是游泳池。
"砰"的一声，门被踹开。张世杰依然微笑着，手里却多了把枪："年轻人，别做傻事。"
我翻过栏杆："张总，您知道我从几岁开始打架吗？"
纵身一跃的瞬间，我听见枪声。冰凉的池水吞没了我，右腿传来剧痛。但最疼的是胸口——那里装着林雅芝可能从未真正信任过我的事实。
泳池很快被染红。我挣扎着爬上岸，拖着伤腿翻过围墙。U盘在袜子里发烫，像块烧红的炭。远处警笛声响起，不知是谁报的警。
拦了辆出租车，我对司机说："去雅致集团总部。"然后掏出手机，给林雅芝发了最后一条信息：
"不管你在保护什么，现在它是我的命了。"
车窗外的城市霓虹闪烁，我想起饺子馆油腻的灶台，突然无比怀念那种简单的热气腾腾的生活。右腿的血浸透了座位，司机吓得首念阿弥陀佛。
而我却在笑。因为终于明白了林雅芝看我的眼神里，除了欲望和无奈，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惧。
她害怕的从来不是我的粗俗或无知，而是我这种为了在乎的人，敢从三楼跳进游泳池的疯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