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踮着脚往竹竿上挂刚染好的布匹，阳光透过天窗洒在靛蓝色的布料上，像一片会流动的海洋。扎染坊里弥漫着板蓝根特有的苦涩香气，我的手指因为长期浸泡染料而泛着淡淡的蓝色。
"这颜色真美。"一个低沉的男声突然从背后传来，带着奇怪的口音。
我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转身看见一个高大的外国男人站在染缸旁边。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几乎透明，眼睛像是自贡难得一见的晴天。
"哇哦，会说中文的老外！"我跳下凳子，拍了拍沾满染料的工作裙，"喜欢吗？这是我独创的'星空蓝'，用了七种不同的植物染料。"
他走近几步，好奇地打量着我的作品："每种蓝色都有名字？"
"当然啦！"我拽着他的袖子拉到另一块布前，"这是'雨过天青'，这是'深海之吻'，这是'午夜迷情'..."我故意用暧昧的名字逗他，看他会不会脸红。
出乎意料，他笑了起来，眼角泛起细纹："我是阿尔伯特，从瑞士来。你的作品很有生命力。"
"我叫可艾，可爱的可，艾草的艾。"我歪着头看他，"瑞士？就是那个到处都是钟表和巧克力的地方？"
"还有银行和雪山。"他补充道，目光却一首没离开我的扎染作品，"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这种渐变效果的吗？"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我像个兴奋的小女孩，向他展示我的独门秘技。阿尔伯特听得很认真，偶尔提出问题都切中要害。我发现自己喜欢看他思考时微微皱眉的样子。
"所以你是来中国旅游的？"休息时，我递给他一杯菊花茶。
"算是吧，主要是寻找一些独特的工艺品。"他啜了一口茶，被烫得吐了吐舌头，"我没想到会在自贡遇见这么有才华的艺术家。"
我噗嗤笑出声："得了吧，我就是个扎染工，算什么艺术家。"
"艺术不在于头衔，而在于创造。"他说这话时眼神格外认真，"你愿意和我共进晚餐吗？我想了解更多关于你作品的事。"
我眨了眨眼："阿尔伯特先生，你这是在工作，还是在约会？"
他愣了一下，随即大笑："在瑞士，我们通常会把工作和约会分开。但今天，我想破例一次。"
晚餐在一家不起眼的小餐馆。阿尔伯特笨拙地用着筷子，我教他把筷子并拢当作叉子用。
"你知道吗，"我夹起一块辣子鸡放进他碗里，"我第一次见外国人这么认真学扎染。大多数人只是拍拍照就走。"
"我对美丽的事物总是很认真。"他的目光让我耳根发热。
"包括美丽的女人？"我调皮地眨眨眼。
"尤其是美丽的女人。"他居然接住了我的调戏。
那晚我们聊到很晚。他告诉我瑞士的湖光山色，我给他讲自贡的盐井和恐龙化石。当他听说我因为喜欢蓝色而选择扎染时，眼睛亮了起来。
"蓝色在瑞士象征着忠诚。"他说。
"在中国，蓝色代表希望和梦想。"我回应道。
分别时，他在我手背上轻轻一吻，胡茬擦过我的皮肤，痒痒的。我笑着抽回手："瑞士绅士都这么会撩吗？"
"只有遇见特别的人才会。"他的眼睛在路灯下像融化的巧克力。
第二天，阿尔伯特又来了扎染坊，带着一台昂贵的相机。他请求拍摄我工作的过程，说要带回瑞士给朋友看。
"你朋友对扎染也感兴趣？"我边调染料边问。
"实际上，"他调整着相机参数，"我有几家艺术画廊。"
我手一抖，染料溅到了围裙上："等等，你是艺术经销商？"
"算是吧。"他含糊其辞，转而问我，"能展示一下你是怎么打结的吗？"
一周后，当我偶然在网上搜索"阿尔伯特 瑞士 艺术画廊"时，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屏幕上赫然显示着：阿尔伯特·冯·斯坦纳，瑞士首富，艺术收藏大亨，斯坦纳集团董事长。
"我的天！"我对着电脑屏幕尖叫，"那个在我染坊里笨手笨脚的男人是亿万富翁？"
当晚他来接我去吃火锅时，我双手叉腰站在门口："阿尔伯特·冯·斯坦纳先生，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他僵在原地，随即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我就知道不该用真名注册社交媒体。"
"所以你故意隐瞒身份？"我挑眉。
"我希望你是因为我这个人而喜欢我，不是我的银行账户。"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忍不住笑出声："傻瓜，我连你住哪个酒店都不知道，怎么图你的钱？"
他松了一口气，突然单膝跪地握住我的手："那么，可艾小姐，你愿意接受一个诚实的瑞士男人的道歉吗？"
"看在你这么帅的份上。"我拽他起来，"不过今晚你请客，我要最贵的雪花肥牛！"
在火锅蒸腾的热气中，阿尔伯特向我坦白了他的计划：他想把我的扎染作品带到欧洲，举办巡回展览。
"你认真的？"我嘴里塞满毛肚，含糊不清地问。
"我从没这么认真过。"他擦掉我嘴角的芝麻酱，"不仅是你的作品，还有你本人。我希望你能来瑞士，做我的特邀艺术家。"
我放下筷子，首视他的眼睛："阿尔伯特，这是商业邀请，还是..."
"是我想每天见到你的借口。"他打断我，"两者都是。"
那一刻，火锅店的嘈杂仿佛都远去了。我的心脏跳得比第一次独自完成大型扎染作品时还要快。
"你知道吗，"我轻声说，"蓝色在扎染里还有个含义。"
"是什么？"他靠近了些。
"永恒。"我回答，"因为靛蓝是最难褪色的染料。"
他的吻落在我的唇上，带着芝麻酱和大蒜的味道。一点都不浪漫，却真实得让我想哭。
"那么，"分开后他抵着我的额头问，"你愿意让我成为你生命中最难褪色的一抹蓝吗？"
我笑着咬了他下巴一口："看你的表现了，瑞士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