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爱出生第三周，我站在浴室镜子前，看着自己浮肿的眼睛和凌乱的头发，突然理解了为什么会有"产后抑郁"这个词。
门外传来程远压低的声音："小祖宗，求你再睡会儿..."
接着是婴儿嘹亮的哭声。这己经是今晚第五次了。我机械地挤着母乳，火辣辣地疼。客厅里，程远抱着小爱在做深蹲——据说这样能安抚肠绞痛的婴儿。
"我来换班。"我拖着步子走出去。
程远摇头，下巴上的胡茬让他看起来老了五岁："你睡，明天还要视频会议。"
这是我们现在的日常：轮流值夜班，用Excel表格排班，精确到分钟。曾经那个连约会都要提前规划的程教练，现在学会了在婴儿哭声中秒醒的技能。
凌晨西点，当我终于迷糊着要睡着时，手机响了。是工作邮件——我负责的母婴产品线出了状况。揉着眼睛回复完，发现程远正站在门口，怀里抱着熟睡的小爱。
"又工作？"他皱眉。
"就一会儿..."我声音越来越小。
程远叹了口气，轻手轻脚把小爱放进摇篮，然后递给我一杯热牛奶："至少喝完再睡。"
牛奶杯底下压着张便签：「爱你，别太累。」字迹歪歪扭扭的，估计是单手写的。我鼻子一酸，突然想起产前那个雷厉风行的自己，现在居然连杯水都想不起来喝。
第二天中午，我带着吸奶器冲进工作室。前台小妹憋着笑指指会议室——玻璃门后，程远正抱着空气做示范动作，台下七八个新手爸爸人手一个婴儿娃娃，场面滑稽又温馨。
"这是新课程？"我悄悄问运营总监。
"程总自创的'带娃健身两不误'。"总监偷笑，"上周他抱着小爱做硬拉的照片在网上火了，预约爆满。"
我隔着玻璃看程远教爸爸们用背带做深蹲，突然发现他T恤领口有块可疑的奶渍。这个曾经连运动水杯都要摆成统一角度的完美主义者，现在满身婴儿用品却浑然不觉。
回家路上，程远开着车突然说："我想改装工作室。"
"嗯？"
"加个哺乳室和儿童区。"他眼睛盯着前方，"这样你工作时小爱也能在身边。"
我心头一暖。这三个月，程远己经默默把家里改成了无障碍空间，现在连工作环境都要为我和小爱改变。
"还有..."等红灯时他转头看我，"我报名了育儿师考试。"
我瞪大眼睛："你认真的？"
"理论部分都学完了。"他得意地挑眉，"下次小爱肠绞痛，我们可以尝试飞机抱加按摩..."
看着他滔滔不绝的样子，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那个冷着脸说"健身房不是游乐场"的程教练。现在这个男人会研究婴儿抚触手法，会在半夜三点抱着女儿看星空，会因为我忘记吃饭而生气。
小爱西个月时，我终于回归工作岗位。第一次带着吸奶器出差那天，程远在行李箱每个夹层都塞了备用储奶袋，还附上手绘的"吸奶时间表"。
"别这副表情。"他系着围裙给小爱喂辅食，"你现在是职场妈妈兼母乳喂养顾问，双重身份当然需要双倍准备。"
确实，产假期间我开发了"产后修复指南"，现在成了工作室最火的增值服务。而程远的"超级奶爸训练营"更是预约排到半年后——那些跟着他学育儿技巧的爸爸们，顺便就把私教课报了。
"程总，您看这个姿势对吗？"某天我去工作室，听见一个肌肉男紧张地问。
程远正单手给示范娃娃换尿布，另一只手还在回工作消息："手腕再往下点，对，这样不会勒着宝宝。"
肌肉男崇拜地点头，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肱二头肌上贴着HelloKitty创可贴——肯定是家里小公主的杰作。
晚上哄睡小爱后，我们终于有时间独处。程远给我按摩肩膀，手法专业得不像话。
"跟谁学的？"我舒服得眯起眼。
"油管。"他轻笑，"现在算法给我推的全是育儿和按摩视频。"
我转身看他，发现这个男人连眼睫毛都透着疲惫，却还在操心我的肩颈问题。伸手抚平他眉心的皱纹，突然摸到一道疤——上个月小爱发烧，他连夜开车去医院时撞到门框留下的。
那晚我们第一次为育儿方式吵架。我认为该立即用退烧药，程远坚持先物理降温。最后我妥协了，看着他整夜用温水给小爱擦身，每半小时测次体温。天亮时烧退了，程远却累得在儿童医院走廊睡着。
第二天我翻他手机查退烧药副作用，发现搜索记录全是"婴儿高热惊厥怎么办""物理降温最佳水温""新生儿退烧穴位"...最新一条是"如何让哺乳期的妻子多睡会儿"。
"程远。"我突然说，"我们要个二胎吧。"
他按摩的手顿住了："什么？"
"小爱需要个玩伴。"我转身面对他，"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我想再看一次你抱着新生儿手足无措的样子。"我坏笑。
程远无奈摇头，耳根却红了。那晚我们久违地相拥而眠，没有婴儿哭闹，没有工作消息，只有彼此平稳的呼吸。
三个月后的结婚纪念日，我悄悄把验孕棒放在早餐托盘里。程远端着咖啡进来时，差点把托盘扔出去。
"这...这么快？"他盯着两道杠，声音发颤。
"计划赶不上变化嘛。"我憋着笑，"程教练不是最擅长调整计划？"
他放下托盘，手明显在抖，却还故作镇定："我明天就去买婴儿床...不，等等，先改造书房...不对，应该先..."
看着这个在健身房指挥若定的男人语无伦次的样子，我忍不住笑出声。程远突然停下，深深看着我，然后单膝跪地轻吻我尚且平坦的腹部。
"这次我会做得更好。"他抬头，眼里有星光闪烁，"更多按摩，更多陪伴，更多..."
"更多爱。"我完成他的句子，拉他起来亲吻。
窗外，朝阳刚刚升起。婴儿房里传来小爱咿呀学语的声音，混着程远昨晚没收拾的玩具发出的音乐声。这个曾经只有健身器械和蛋白粉的家，现在充满了奶香、笑声和尿不湿——凌乱却完美，就像我们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