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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魂归故里

在红河县连绵的梯田与敦煌广袤的沙漠之间,横亘着两千多公里的距离。当林父颤抖着接过儿子的骨灰盒时,春日的红河畔还飘着细雨,而敦煌的风沙己在老人的梦中呼啸了无数个日夜。

"阿峰从小就说,要把脚印留在最需要他的地方。"林父着骨灰盒上冰凉的纹路,对前来送别的李雅说道。这位西北汉子的眼角布满血丝,胡茬里夹杂着未染尽的白霜,可脊梁依旧挺得笔首。二十年前,他送儿子踏上南下学医的列车;如今,他要带着儿子的魂归故里。

启程那日,李雅执意要送他们到机场。候机大厅里,她将精心整理的相册和林峰未完成的手稿交给林父:"叔,这是他这些年的心血。"相册里夹着一张泛黄的纸条,是林峰初到红河县时写下的:"这里的山和敦煌的不一样,但人心的温度是相通的。"林父将纸条贴在心口,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

飞机穿越云层时,林父望着舷窗外翻涌的云海,思绪飘回三十年前的敦煌。那时的林峰还是个总爱追着驼队跑的孩童,常在月牙泉边捡五色石子,把自己晒成小泥鳅。"爸,以后我要当医生,让生病的人都能像月牙泉的水一样清亮。"少年的誓言犹在耳畔,如今却化作怀中这方小小的盒子。

抵达敦煌机场,西月的风沙裹挟着干燥的气息扑面而来。林父婉拒了亲友接机,独自搭乘出租车驶向莫高窟方向。车窗外,熟悉的雅丹地貌在暮色中如巨兽般伫立,路边的骆驼刺顽强地生长着,一如儿子在红河县扎根的模样。

走进老宅的瞬间,满院的沙枣花簌簌飘落。林父将骨灰盒轻轻放在堂屋供桌上,擦拭着儿子从小到大的照片。相框里,穿白大褂的林峰笑得灿烂,背后是红河县青翠的梯田;另一张泛黄的照片里,扎羊角辫的小林峰骑在骆驼上,戈壁的阳光把他的小脸晒得通红。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林母颤抖着抚摸骨灰盒,眼泪滴在盒盖上,晕开深色的痕迹。老两口按照敦煌习俗,在灵前摆上儿子最爱吃的羊肉合汁、泡儿油糕。林父取出珍藏多年的羊皮水囊,倒一碗家乡的泉水洒在地上:"阿峰,尝尝这月牙泉的水。"

送葬那日,晨光还未穿透鸣沙山。林父背着骨灰盒,牵着骆驼缓缓走向三危山。山路崎岖,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的心上。山腰处,他选了块向阳的坡地,这里能望见莫高窟的飞檐,也能远眺月牙泉的波光。

"你总说要走遍千山万水,现在就把根扎在老家吧。"林父一边挖着墓穴,一边絮叨着。黄土混合着沙粒,每铲下去都带着父亲的体温。当骨灰盒缓缓放入墓穴,林父将从红河县带来的泥土撒在上面——那是儿子奋斗过的土地。

坟前,林父立了块简单的石碑,亲手刻下:"医者林峰之墓"。他又从行囊里取出李雅寄来的相册,一页页翻开给墓碑看:"阿峰,你看,这是你建的医院,这是你救过的孩子......"风沙掠过,相册里的照片轻轻翻动,仿佛林峰还在讲述着红河畔的故事。

入夜,林父独自坐在坟前,点燃一支儿子生前最爱抽的兰州烟。月光洒在鸣沙山上,远处传来悠扬的驼铃声。他望着星空,想起儿子小时候总爱问:"爸爸,星星是不是天上的灯?"此刻,银河璀璨,他忽然觉得每一颗星都像儿子救治过的生命,在不同的地方闪耀着。

此后的日子,林父常来坟前坐坐。他在坟边种上从红河县带来的木棉树苗,尽管敦煌的气候不适宜生长,可老人固执地每天浇水。"就算长不成大树,发个芽也好,让阿峰知道,红河南敦煌北,都是他牵挂的地方。"

每当有游客路过,林父就会指着墓碑讲述儿子的故事。有人感动落泪,有人默默鞠躬。渐渐地,坟前多了各地游客留下的小物件:一枚青海湖的贝壳,一片西双版纳的树叶,还有孩子们画的爱心卡片。这些来自五湖西海的心意,成了跨越千里的纪念。

春去秋来,那株木棉树苗竟奇迹般抽出了嫩芽。林父抚摸着嫩绿的叶子,老泪纵横:"阿峰,你看,生命总能找到出路。"远处,莫高窟的壁画依旧绚丽,月牙泉的水依然清澈,而在红河县,林雅医院的灯火彻夜长明——就像敦煌的星光,永远照亮着人间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