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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甲缝契约

李坤盯着指甲缝里新长出的淡金色纹路,突然发现那是甲骨文的 “悔” 字。指尖刚触碰桌面,木头上立即浮现出当票残影:“质押七岁摔碎药罐的悔意,换得鹰愁涧冰瀑暂缓融化三日。” 他猛地咬破指尖,血珠却在空中凝成 “死当” 二字,必须张嘴接住才能阻止伤口结晶化。

“李大哥,你的指甲在发光!” 朱八两举着刚出锅的芝麻糖凑过来,糖香混着契约文字的铁锈味,让李坤一阵反胃。他看见小胖子胸口的招财猫纹身正在吞噬空气中的契约残片,猫须每颤动一次,就有半透明的当票从朱八两指缝漏出。

更诡异的是听觉。昨夜暴雨砸在青瓦上,传入耳中却变成算盘珠子碰撞声,每一声都对应着某个被典当的记忆 —— 三日前朱八两偷藏最后一块驴打滚的 “窃喜”,五日前司命残影消散时的 “哀恸”,都被拆分成算珠的起落。当他望向药柜,发现捣药的铜杵每次落下,都会在朱砂汁里显形出顾客的前世负债,最上面浮着的,竟是自己的生辰 “癸卯年冬至子时三刻”。

青铜化的右臂在午夜再次失控。李坤被剧痛惊醒,看见它正用秤钩在墙面刻字:“兑卦初九,和兑,吉。” 字迹渗着艾草香,正是祖父常写的药方字体。臂甲内侧的鳞纹在月光下清晰可见,他突然想起初代司命剜鳞的场景,那些鳞片此刻正随着他的呼吸起伏,像在吸收记忆碎片。

“试下这个!” 朱八两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捧着碗冒泡的麦芽糖糊,“我娘说甜性能压制契约文字的苦味。”

李坤刚喝一口,喉咙就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他看见自己的记忆像被打散的算珠,七岁那年祖父递来的糖人,此刻在脑海中分裂成两个画面:一个是温暖的掌心温度,另一个是糖人内部藏着的青铜咒文。这种记忆夹层的出现频率越来越高,让他开始怀疑每段回忆的真实性。

午后去镇上采购药材,路过豆腐坊时,李坤的影子突然脱离身体,飘向街角的当铺。他惊恐地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与当铺老板讨价还价,用他对司命残影的牵挂换取半碗孟婆汤。当影子接过汤碗的瞬间,李坤感觉胸口一阵空虚,仿佛某段重要的情感被抽离。

“李掌秤,来称称今日的露水?” 卖花姑娘捧着竹筒凑近,露水在他眼中却变成流动的当票。他 “尝” 出晨露的味道是 “期待”,价值三钱,而昨夜的雨水带着 “恐惧”,重七钱二分。这种感官通感化让他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生怕不小心踩碎自己的情感。

深夜,李坤在铜镜前发现胸口浮现出半透明的青铜膜,下面隐约可见排列整齐的克隆体心脏。当他触碰胸口,星轨仪的齿轮声从体内传出,显示这些心脏正在同步他的心跳频率。最左边的心脏刻着 “甲子年霜降”,那是他第一次遇见朱八两的日子,此刻正在渗出淡金色的契约文字。

“乾元亨利贞……” 他默念《易经》试图稳定心神,青铜化的右臂却突然举起星秤,秤盘自动对准他的眉心。李坤在秤盘倒影中看见自己的瞳孔分裂成复眼,每个晶状体都映着不同的自己 —— 有的在典当灵魂,有的在修补契约,还有的正用秤钩剜取自己的心脏。

朱八两的敲门声打断了这场自我对峙。小胖子举着烛台,烛泪在他手中变成微型契约条文:“李大哥,后山的老槐树在流血!”

当他们赶到后山,看见百年槐树的树干上布满青铜秤盘,每片树叶都是当票。李坤的建木根系突然共鸣,他 “看” 见槐树正在典当自己的年轮,换取枯死的枝桠重生。而在树根处,埋着三百年前李慕云埋下的青铜药杵,杵头的饕餮纹正在吞噬槐树的契约文字。

“这是…… 契约对植物的侵蚀。” 李坤握紧朱八两的手,发现小胖子的掌心也开始浮现淡金色纹路,“我们必须找到初代司命的水晶头骨,那里可能藏着逆转的方法。”

回程路上,李坤的青铜化手臂突然指向西方。他看见太白山脚的村庄上方飘着 “典当巷” 的旗招,所有房屋都是悬棺倒悬而成,居民用影子换取次日的阳光。而在巷子尽头,有扇门正渗出艾草香,门上刻着祖父的私印 “慕云手斫”。

当他推开门,迎接的不是药香,而是满墙的当票。最中央的羊皮纸上,用他的血写着:“质押李坤全部痛觉,换得朱八两九世笑纹永存。” 落款是三天前的日期,而他对此毫无记忆。

青铜化的手臂突然挥向羊皮纸,秤钩精准勾住纸角。李坤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痛觉被剥离,却发现内心涌起一股诡异的平静 —— 这种平静,比疼痛更让他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