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烙下"三教通汇"的光斑。李坤正用鸡毛掸子清扫星秤上的浮灰，秤盘突然"叮"地一响——三枚铜钱自己翻了个面，露出"无痕"二字。
"李大哥！你家伙计把算盘煮粥里啦！"
朱八两的嚎叫从后院炸响。李坤冲进厨房时，只见灶台上那口祖传药锅里，白玉算盘正在米粥里翻滚，算珠己煮得晶莹剔透。胖少年举着铜勺手足无措，招财猫纹身在他胸口笑得胡须乱颤。
"这是东海赢鱼骨雕的算盘。"李坤捞起算盘，米汤从珠孔里流出，竟在半空凝成条微型鲸鱼，"遇水化形，祖父用它......"
"算海鲜账！"朱八两突然从粥里捞出片鱼鳞，"嚯！还是椒盐味的！"
招财猫"喵"地扑向鱼鳞。猫爪触及鳞片的刹那，厨房地砖突然变成透明，露出下方汹涌的海水——无数赢鱼骸骨在暗流中沉浮，每具鱼骨上都拴着青铜锁链，链子另一头延伸向深海处的巨大阴影。
"早茶会开始了。"司命的声音从房梁上飘下。她倒挂在屋脊，黑发垂落如瀑，发梢还沾着几片昆仑雪，"李掌秤的星秤既然认主，该去收第一笔债了。"
朱八两突然打了个响亮的饱嗝。粥里的算盘珠从他嘴里喷出，叮叮当当滚了满地。每颗珠子落地都化作巴掌大的赢鱼骨架，摆着尾巴跳起了踢踏舞。
"这招不错吧？"小胖子得意地拍拍肚皮，"昨儿跟黄大仙学的腹语术！"
李坤的星秤突然飞起。秤钩勾住最大那条鱼骨舞者，鱼嘴中吐出卷竹简——正是当年李慕云与东海龙宫的典当契。契约末尾按着个带鳞片的爪印，旁边批注："押孙坤左眼，换赢鱼泪三斛。"
"我左眼不是好好的......"李坤话音未落，朱八两突然把半块芝麻糖拍在他左眼眶上。甜腻中带着刺痛，视线骤然变化——他看到自己站在年轻祖父身旁，而龙宫使者递来的"赢鱼泪"分明是冒着泡的毒酒。
"幻鳞术！"司命从梁上翻下，霜刃挑飞芝麻糖，"龙宫最拿手的障眼法。"
糖块落地化作冰晶，里面冻着只布满血丝的眼球。招财猫一爪子拍碎冰晶，眼球竟变成活物，蹦跳着窜向门外——正好撞进提着食盒的朱夫人裙摆。
"哎呦喂！"朱夫人一个鹞子翻身，纸轿从袖中飞出接住眼球，"这不是当年醉月楼说书人的招子吗？怎的跑这来了？"
李坤的太阳穴突突首跳。星秤剧烈震颤，秤盘上的三枚铜钱立起旋转，在墙面投下光影：年轻李慕云将毒酒倒入青铜秤，秤盘里浮起的却是说书人的眼球；而真正的赢鱼泪，正被个穿百家衣的小童偷偷调包......
"那是我爹！"朱八两突然指着光影中的小童，"他袖子里藏着饕餮纹！"
司命突然甩出霜刃。刀光劈开墙面，露出夹层里的青铜匣。匣中整整齐齐码着三百颗冰晶，每颗都冻着滴蓝眼泪——这才是真正的赢鱼泪。匣盖上刻着行小字："泪债肉偿，孙坤代还。"
"所以祖父典当的其实是我的......"
"饭量！"朱八两猛地捂住李坤的嘴，招财猫同步扑到匣子上，"不能说破！龙宫的债契听着呢！"
仿佛印证他的话，厨房地砖下的海水突然沸腾。赢鱼骸骨拼成个巨大的"债"字，每条锁链都指向李坤。司命当机立断割破手腕，水晶血滴入海中，顿时冻结出条冰径。
"走！"她拽起李坤就跳，"去会会这位债主！"
朱八两急得首跺脚："等我拿点伴手礼啊！"说着抄起灶台上的椒盐鱼鳞，一个猛子扎进冰径。招财猫叼着算盘紧随其后，猫尾巴上还缠着那半块惹祸的芝麻糖。
......
海底的月光是翡翠色的。
李坤踩着冰径下沉，看见珊瑚丛中矗立着座青铜宫殿——屋檐下挂的不是灯笼，而是会唱歌的砗磲。殿前广场上，虾兵蟹将正用算盘珠当蹴鞠踢，见三人到来齐刷刷跪倒："恭迎三教通汇新掌秤！"
"免礼免礼！"朱八两从怀里掏出包鱼干散发，"一点小意思......"
"朱！小！八！"殿内传出龙吟般的怒吼，"你爹偷梁换柱的账还没算呢！"
十八根青铜柱应声倒塌。李坤的星秤自动护主，光脉结成北斗阵。烟尘散尽后，只见条五爪青龙盘踞在玉石案上——龙须上打着九个金环，每个环都刻着"三教通汇"的印记。
"敖掌柜别来无恙。"司命行了个古怪的礼，霜刃插在身前，"今日带新掌秤来清账。"
青龙化作人形，竟是个穿金线锦袍的胖老头。他一把揪住朱八两的招财猫："小饕餮，你爹当年用巴豆换走三斛赢鱼泪，害得老夫腹泻三月——这笔账怎么算？"
"好说好说！"朱八两变戏法似的摸出个陶罐，"家父亲酿的止泻膏，专程......"
"是辣椒酱！"李坤和司命异口同声。
敖掌柜的龙须气得。他甩袖震开陶罐，罐中却飘出张发黄的纸——正是当年被调包的典当契真本。契约上的"押孙坤左眼"己被朱砂划去，改为"赠东海龙宫笑纹九道"。
"令尊的墨宝。"司命指尖轻点，契约背面浮现朱老爷子的字迹："饕餮笑纹抵债，另附巴豆方解药一篇。"
敖掌柜突然大笑。龙吟震得珊瑚摇晃，他拍案道："好！三百年了，总算见到真契！"说着从口中吐出具赢鱼骨架，"既如此，这具'算盘老祖'也该物归原主。"
骨架遇风即长，转眼化作十丈长的巨型算盘。朱八两的招财猫欢呼着扑上去，在算珠间打滚。李坤的星秤突然飞向算盘横梁，光脉与鱼骨共鸣，在虚空映出幅浩渺星图——每颗星辰都是笔陈年旧账。
"这是......"
"三教通汇的总账"敖掌柜的龙须缠住李坤手腕，"当年李慕云为防西王母，把真账藏在东海算盘里。"
司命突然咳嗽一声。霜刃挑起星图某处，那里浮现出年轻李慕云的身影——他正将个婴儿递给西王母，换来的却是半粒芝麻。
"等等。"李坤按住狂跳的太阳穴，"所以我到底是......"
"李大哥快看！"朱八两突然指着算盘珠。某颗珠子里映出温馨画面：李慕云抱着襁褓中的婴儿，正在喂芝麻糊；朱老爷子蹲在旁边逗弄小饕餮；而西王母......在窗外偷看？
敖掌柜突然掏出手帕擤鼻涕："造孽啊！当年要不是老夫用巴豆方要挟，李慕云差点把你送给西王母当童养媳！"
海底陷入诡异的沉默。招财猫趁机把算盘珠当弹珠玩，叮叮当当声中，李坤的星秤突然自己称了称朱八两——秤盘显示："笑纹九道，可抵情劫一桩。"
"生意来了。"司命突然勾起嘴角，"李掌秤，接单吗？"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