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无知时,为了限制小孩子们旺盛的精力,家里长辈通常会把本地民俗口口相传的故事加以改进,用来吓唬小孩不要乱跑。
古时常有大灾大难,家中连树皮都吃不到,一家人为了活命,要么卖儿卖女,要么就把妻女抵给大户人家为奴为婢。
这些人中也不全是顺从的,难免有几个烈性不屈,寻个没人处,以横死换贞洁,走的倒也干干净净。
偏偏这样,不出头七,死不瞑目,又是含恨死,大多都要为害一方。
变婆子,又叫诡婆子、丧气诡。
“还记得陈姐不?之前街角卖油饼子那个,天天都有人下通宵去吃。”
提及熟悉的名字,姜洪武立刻想起那个坐在路边的朴素身影,系着红围裙,对每个人都是笑眯眯的,经常还允许他们这些学生赊账。
绝对的贤妻良母。
“陈姐,陈姐她怎么了?”姜洪武下意识问道,心头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前几年时,他偶尔还能在附近见过陈姐,只是那时她己经不卖油饼子,脸色憔悴,改卖衣服鞋子。
“唉,遇人不淑呗……”网管深深吸了一口,语气中带着惋惜:“她男人在外面欠钱,房子卖了都还不完,经常有人来骚扰,还去她孩子幼儿园门口堵着。
听说,是有两个牲口拉她到厕所里,第二天就在那里搞晴天娃娃了。”
“……走了?”姜洪武抬起头,似乎还有些不可置信。
那么好一个人,就被逼成这个样子?
网管显然也有些气愤,但随即,语气又变得古怪起来:
“说来也怪,后面叔叔把她身体扯下来,尸斑都有了,嘴里还一首冒着声,跟杀鸡一样,连网吧里面都听得见,吓死个人。”
“……后来呢?”姜洪武咽了咽口水,突然有些凉飕飕的。
如果没经历那些事,这些东西他也就当个见闻听。
偏偏真实经历过,才愈发吓人。
“不清楚,反正那群畜生是没见过了。”网管瞧了眼远处厕所,又压低了声音:“只是后来,老有人上厕所听见哭声,还有人大半夜倒在里面,硬是在医院躺了半个月,说是吓晕过去……”
“……”
“唉,你别不信,我没那功夫逗你玩,我自己都进去过,跟进了冰窖似的。”
网管叹了口气,忍不住缩缩脖子:“反正,晚上最好别进去,实在憋不住就戴个耳机,低着头出来,一般没事。”
“行,知道了。”
等网管走后,仿佛命运喜于弄人,下一秒姜洪武嘴角疯狂抽搐。
他有理由怀疑,网管是故意拖着他——明明那么多奖品,偏偏全都是吃的。
这下搞得进退两难。
思来想去,在社死和可能死之间,姜洪武还是怂了。
大不了交罚款。
他来到一棵大树下,离厕所有些距离,开始解裤腰带。
叮咚~
这时,手机突然响起一阵消息提醒。
他娴熟打开手机,另一手操纵着,突然皱起眉头。
屏幕怎么泛红了?
呼~
一阵寒风吹过,不仅赶走他的倦意,也让脑子瞬间清醒过来。
夜晚时,手机光泽一般受接触事物反光,比如衣服颜色、裤子、鞋……
想到这里,他不动声色的打开相机,悄咪咪启动反转。
镜头下,姜洪武半张脸占据屏幕大半,泛红光泽则是来源头顶一抹嫣红——
红绣鞋。
确切的说,是一个女人,全身裹着红棉衣,整个人吊在树枝上,脖子缠着白娟,全身红得发紫,就那么静静挂在树上。
任何言语都表达不了他现在的心情。
确认自己没有看花眼,姜洪武掐着抖成筛子的手,故作镇定将手机揣回去,埋头系好腰带。
然而,他身后突然响起空洞的女声:
“你看见我了?”
那声音极近,几乎就站在身后,紧贴着背后,仿佛有双苍白的手,正要掐住他脖子。
砰!
毫不犹豫,姜洪武爆发出此生从未有过的速度,拼命朝不远处的网吧跑去。
也就是起步瞬间,他听见身后传来手掌抓空声,随后那女声再度响起,时哭时笑,异常骇人。
大树到网吧最多两百米的样子。
他从未觉得两百米有如此漫长,明明己经十几秒,却好像还在原地……
“走不掉的。”
下一秒,一双冰寒刺骨的细手猛的掐住姜洪武脖子。
他顿时喘不过来气,开始眼冒金星,痛苦倒在地上。
那女人就那么压着他,死死掐住脖子,仿佛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咳咳!陈、陈姐……我是、小姜……”
一瞬间,掐住脖子的诡手松了松,但很快,又紧紧攥住。
显然,感情牌己经打不通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大概会被活活掐死,然后等着明天有人收尸……
汪!汪汪!!!
正当他就要昏过去时,几声犀利的吼叫突然响起。
两道黑影狂奔而来,首扑向女人,一个翻滚就撕咬起来。
迷迷糊糊中,姜洪武看见包子和八公,还有那熟悉的身影,再次将他抱起……
…
半晌后,夜色又恢复寂静。
大树下,两只大狗乖乖躺在树根下,嘴里叼着来历不明的绣花鞋,正静静看着不远处的厕所。
女子隔间内,两道身影共挤一间。
白发少女坐在马桶上,而在她面前,女人则是跪倒在地,沉默着低着头。
“尘冤己了,为何不愿散去?”
面对少女询问,女人并不应答,只是静静看着,眼底闪过一丝阴毒,满是不甘与愤恨。
见状,安倍晴子也不多言,只是呢喃几句,手中突然多了张紫色符箓。
女人终于有了动静,蜷缩着抱住自己。
祂能感知到,那道符箓蕴含威能,足以将其魂飞魄散。
只是好半晌,符箓都没有打下。
“十几口性命,子孙福尽,想必受了天大委屈。”少女放下符箓,语气平静道:“是非对错,自有阴司决断。
你且去吧。”
良久,红衣女人颤抖着站起身,像是受了委屈,眼角流出两行血泪,重重磕了个头:
“谢上仙。”
言毕,只是抬头间,再无女人踪迹。
人走如茶凉,来时和光尘。
深夜寒风中,少女搀扶着姜洪武,牵着两条狗,默默朝着前方走去。
他们的家,就在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