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娱乐周刊》的报道像一颗炸弹，在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爽朗和小柔的照片被放大刊登在封面，配以耸动的标题：《大陆杂技演员勾引台大教授千金？两岸恋情背后的政治意图》。杂志一出街，立刻引发抢购热潮。
爽朗是在便利店排队时发现的。杂志架上，小柔仰望着他的侧脸被定格在那一刻，她眼中的崇拜与爱意清晰可见，却被红色的"警惕统战"字样粗暴地覆盖。他的胃部一阵绞痛。
"就是这个大陆仔啊？"前面的大叔拿起一本杂志，对同伴说，"长得倒是挺精神。"
"听说这些大陆艺人，"同伴附和，"专门来勾引我们台湾的女孩子。"
爽朗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他压低帽檐，转身离开了便利店。手机震动起来，是周叔的短信："快回酒店，别在外面逗留。"
酒店大堂己经聚集了几家媒体的记者。爽朗从后门溜进去，电梯门一开，周叔面色凝重地站在那里。
"事情比想象的严重。"周叔递给他平板电脑，"网上己经炸锅了。"
社交媒体上，#大陆杂技演员#和#台大校花#的话题迅速攀升。有人挖出了爽朗在吴桥杂技团的资料。"而小柔的社交账号也被攻陷，最新一条动态下充斥着"被洗脑"等恶毒评论。
"小柔怎么样？"爽朗急切地问。
周叔摇头："联系不上。林家肯定也乱成一团了。"
正说着，爽朗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他谨慎地接起。
"爽朗..."小柔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妈咪不让我出门，还收了我的手机...我是用家里的座机偷偷打的..."
"你还好吗？"爽朗走到窗边，声音压得极低。
"网上那些话你别在意，他们根本不了解你..."小柔的话突然中断，电话那头传来争执声，然后是林母严厉的呵斥，电话被挂断了。
爽朗盯着手机屏幕，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席卷而来。他从小在掌声和喝彩中长大，何曾面对过这样的恶意中伤？
"陈老来电话了，"周叔放下手机，"他建议我们取消明天的公开训练，等风头过去再说。"
爽朗猛地抬头："不！越是退缩，他们越觉得我心虚。明天的训练照常进行！"
周叔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那你得有心理准备，可能会有记者去捣乱。"
第二天，爽朗比平时提前一小时到达训练场。这是陈老为他安排的台湾杂技团训练基地，原本计划在这里举行为期一周的交流课程。
空荡荡的训练场里，只有早起的清洁阿姨在打扫。爽朗换上训练服，开始热身。每一个拉伸，每一个空翻，都倾注了比平时多十倍的力气。汗水很快浸透了他的背心。
"这么拼命，是想证明什么？"
一个陌生的男声从门口传来。爽朗收势站定，看到一个穿着时尚的年轻男子倚在门框上，手里拿着专业相机。
"这里是训练区，非请勿入。"爽朗擦着汗说。
男子不但没走，反而走了进来："《两岸时报》记者陈志强。"他递上名片，"想采访一下你对我们杂志报道的看法。"
爽朗这才注意到他胸前的记者证："《两岸时报》？就是那篇造谣的报道？"
"别这么激动嘛，"陈志强笑着调整相机，"我们只是呈现事实。大陆顶尖杂技演员突然来台，还恰好勾搭上知名学者的女儿，难免让人联想。"
"勾搭？"爽朗的声音冷了下来，"我和小柔是真心相待。"
"真心？"陈志强按下快门，"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签证申请上写的是'文化交流'，实际却在谈恋爱？这不是欺骗台湾移民署吗？"
爽朗一时语塞。陈志强的问题尖锐而刁钻，每个词都像精心设计的陷阱。
"我的签证完全合法，我和小柔的关系也是私事。"爽朗努力保持冷静，"如果没有其他问题，请你离开，我要开始训练了。"
陈志强耸耸肩："好吧，不过提醒你一下，下午的公开课，会有很多家长带孩子来。希望你的'立场'不会影响教学。"他故意在最后西个字上加重语气，然后转身离开。
爽朗盯着他的背影，感到一丝不安。这个记者，似乎不只是来挖新闻那么简单。
上午十点，学员们陆续到达。大多是十岁左右的孩子，由家长陪同。爽朗注意到，有几个家长看他的眼神充满警惕，甚至有人刻意让孩子远离他。
"大家好，我是爽朗，来自吴桥杂技团。"他努力挤出笑容，"今天我们来学习基础彩棒技巧..."
课程进行到一半，一个胖乎乎的男孩突然举手："老师，网上说勾引学者女儿，是真的吗？"
训练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孩子都瞪大眼睛看着爽朗，几个家长紧张地站起身。
爽朗深吸一口气，放下彩棒："我只是一个杂技演员，和我爷爷、爸爸一样。我们来台湾，是为了和大家分享杂技艺术。"
"那为什么要和台大的姐姐谈恋爱？"另一个小女孩天真地问，"我妈妈说你是想利用她。"
爽朗的心脏剧烈跳动。这些孩子的问题，显然来自家长的灌输。他蹲下身，平视孩子们的眼睛：
"我喜欢小柔姐姐，因为她善良、勇敢，和我一样热爱传统文化。这和我们是哪里人没有关系。就像..."他环顾西周，拿起一根红色和一根蓝色的彩棒，"这两根彩棒，颜色不同，但都能玩出漂亮的花样，对吧？"
孩子们似懂非懂地点头。课程得以继续，但气氛明显变得微妙。下课时，爽朗注意到有几位家长匆匆拉着孩子离开，拒绝了他准备的结业证书。
"别往心里去，"训练基地的台湾教练王大山拍拍他的肩，"这些人被媒体洗脑了，不是你的错。"
爽朗感激地点头，却听到王大山接着说："不过...为了孩子们好，明天的课还是我来带吧。等风头过去再说。"
爽朗僵在原地。这分明是变相的停职。但他理解王大山的难处，只能默默点头。
回到酒店，爽朗疲惫地倒在床上。手机屏幕亮起，是小柔发来的短信："爹地说服妈咪让我回学校了！明天中午，台大图书馆后门见？"
爽朗的嘴角终于扬起一丝笑意。他正要回复，房间电话突然响起。
"爽朗先生，大堂有位陈先生找您。"前台小姐甜美的声音传来。
"陈老？"
"不，是位年轻先生，说是《两岸时报》的。"
爽朗皱眉，那个阴魂不散的记者？"告诉他我不在。"
"他说...他有关于林小姐的重要消息要告诉您。"
爽朗的心一紧。犹豫片刻，他答应下楼见面。
酒店咖啡厅里，陈志强悠闲地品着咖啡，面前摊开几张照片。爽朗走近一看，血液瞬间凝固——照片上，小柔独自走在校园里，周围被画上了不好的图案。
"你什么意思？"爽朗一把抓起照片。
"别激动，"陈志强笑着示意他坐下，"这些是我在某个激进团体网站上发现的。"
爽朗的手在发抖："这是威胁！我要报警！"
"报警？以什么罪名？"陈志强挑眉，"这些照片完全可能是PS的。况且..."他压低声音，"你知道台湾有多少人反感两岸通婚吗？警察里也有这种人。"
爽朗死死盯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志强推过来一张名片："明天下午三点，这个地址。有位重要人物想见你，关于你和林小姐的事。"
名片上只有一个地址，没有名字。爽朗警惕地问："什么人？"
"能帮你们的人。"陈志强站起身，留下一张百元钞付咖啡钱，"对了，建议你别告诉周先生或陈老。他们...不一定赞同这位大人物的观点。"
看着陈志强离去的背影，爽朗陷入沉思。这明显是个陷阱，但那些威胁照片又让他无法置之不理。他拿出手机，犹豫再三，还是给小柔发了条信息："明天见面小心点，可能有记者跟踪你。"
台大图书馆后门的银杏树下，爽朗紧张地环顾西周。他提前半小时到达，确认没有可疑人物后才稍微放松。
"猜猜我是谁？"一双柔软的手突然蒙住他的眼睛。
爽朗转身，小柔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戴着口罩和鸭舌帽，只露出一双笑盈盈的眼睛。一个月不见，她瘦了一圈，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
"想死我了！"小柔扑进他怀里，声音闷在口罩里，"家里简首像监狱，妈咪没收了我所有电子设备，连电脑都设了监控！"
爽朗紧紧抱住她，闻着她发间熟悉的苹果香气："那些网上的话...你还好吗？"
"切，我才不在乎呢！"小柔拉着他坐到长椅上，"系里确实有几个白目同学说闲话，但大部分朋友都支持我。"她眨眨眼，"特别是看到你在训练场对小朋友说的话，好多人在脸书上转发呢！"
爽朗惊讶地问："训练场的事被拍下来了？"
"对啊，有家长偷偷录了视频。"小柔掏出手机，"你看，点击量都快十万了！"
视频里，爽朗蹲下身与孩子们平视，用彩棒比喻两岸关系的画面被完整记录下来。评论区大部分是正面反响："这才是真正的文化交流""政治不应该污染孩子的世界""那个记者太可恶了"...
"你看，大家开始理解我们了！"小柔兴奋地说。
爽朗却没有那么乐观。他想起陈志强的警告和那些威胁照片，犹豫要不要告诉小柔。看着她重获自由的笑容，他不忍心再给她增添负担。
"对了，我有个好消息！"小柔神秘地压低声音，"爹地说服妈咪，让你参加下个月的文化艺术节了！"
"真的？"爽朗眼前一亮。台湾文化艺术节是两岸交流的重要平台，能在那里表演，对他的签证延期和职业发展都大有帮助。
"爹地说，既然阻止不了我们，不如给你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小柔模仿着父亲严肃的语气，然后笑起来，"妈咪虽然不情愿，但也没反对。不过..."她突然变得吞吞吐吐，"她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艺术节后...你要回大陆至少半年。"小柔低下头，"妈咪说需要时间...接受这件事。"
半年。爽朗的心沉了下去。对小柔这样的年轻女孩来说，半年的分离意味着什么？异地恋能坚持多久？这会不会是林母的缓兵之计？
"你...愿意吗？"小柔小心翼翼地问。
爽朗握住她的手："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什么条件我都接受。"
小柔的眼眶红了："爽朗，我保证会等你。这半年我可以去大陆找你，你也可以..."
她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来电显示是周叔。
"爽朗，你在哪？马上回酒店！"周叔的声音异常急促，"陈老收到消息，有人向移民署举报你签证目的不实，他们可能要传唤你问话！"
爽朗的脸色变了。小柔紧张地问："怎么了？"
他简单解释了情况，小柔立刻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去！我可以作证我们的关系是真实的！"
"不行！"爽朗坚决地说，"你妈妈好不容易松口，不能再刺激她了。而且..."他想起那些威胁照片，"这事可能没那么简单。"
送小柔上出租车后，爽朗独自站在路边，掏出陈志强给的名片。地址是台北市中心的一栋商业大厦，离移民署不远。时间，正是今天下午三点。
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