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吞噬仓库的刹那，苏清晏的耳垂擦过子弹灼烧的余温。
她精准数着沈天衡粗重的喘息声——七点钟方向，三点五米，左脚踝有陈旧性骨折留下的摩擦音。
“林叔别动！”她压低嗓音喊住试图挣扎的林怀瑾。
余光里，西侧通风口正透进一丝月光，钢制支架上凝结的冰晶折射出模糊人影——是顾沉舟派来的暗桩。
沈天衡的皮鞋碾过满地玻璃碴：“你以为断电就能改变结局？”子弹上膛声混着某种精密仪器启动的嗡鸣，“三年前这里装着苏蔓的脑组织标本，现在……”
苏清晏突然嗅到浓烈的苦杏仁味。
左后方储物架第三层，西十厘米高度的位置，整排未开封的硝酸甘油药瓶正在随震动摇晃。
她摸到旗袍开衩处暗藏的微型切割器——这是今早顾沉舟亲手缝进去的。
“您看过母亲最后那本《本草拾遗》吗？”她突然提高声线，指甲划过切割器表面的纹路，“在批注页夹着张泛黄的照片，199*年西伯利亚冰原，您怀里抱着的金属箱印着***部队的标志。”
沈天衡的枪口猛然调转方向，子弹擦着硝酸甘油储存架飞过。
苏清晏趁机甩出切割器，淡绿色激光束精准削断两米外的麻绳结。
林昭然借势滚进阴影，腰间的军刀己割断父亲手腕第三层牛筋索。
“不可能！那些资料早就……”沈天衡的咆哮被突然响起的警报声截断。
东南角的承重柱突然迸发火星，顾沉舟提前布置的热熔丝正在融化混凝土里的钢筋。
苏清晏抚过颈间变形的平安锁，鎏金暗纹在掌心烙出经纬度坐标——正是母亲实验室废墟的GPS定位。
她突然想起三天前顾沉舟深夜造访时说的话：“当凤凰投影覆盖整个空间，记得闻硝化甘油的味道。”
“您知道母亲为什么选择胃部吗？”她突然抬脚踢翻身旁的铁桶，浓硫酸腐蚀地面腾起的白烟模糊了所有人视线，“因为您安插在她团队的眼线，恰好对幽门螺旋杆菌过敏。”
沈天衡的呼吸骤然急促，枪管擦过硝酸甘油药瓶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苏清晏闪电般扯下珍珠项链，弹射的钢珠准确击中通风管道某处螺栓——这是她通过顾沉舟纽扣反光计算了半小时的角度。
金属坍塌的轰鸣中，秦骁的狙击步枪红外线突然锁定沈天衡眉心。
苏清晏却比了个暂停手势，她需要让监控系统拍下关键证据。
“201*年木箱夹层的铯 - 137半衰期是三十年，但您西装内袋的盖革计数器显示数值超标两百倍。”她缓缓展开染血的丝质手帕，上面是用母亲血迹绘制的分子结构图，“需要我现场还原‘命运之门’的化学方程式吗？”
仓库顶棚突然传来液压装置启动声。
顾沉舟低沉的指令通过苏清晏耳骨传导器震动：“六十秒后东南角会塌陷，抓牢林昭然父亲的轮椅。”
沈婉如的惊呼突然切入频道：“清晏，苏阿姨的脑电波图谱和‘三钥’系统的生物密钥完全重叠！”
苏清晏瞳孔骤缩。
她终于明白母亲临终前为何死死攥住那枚玉蝉——那根本不是传家宝，而是用骨灰压缩成的数据存储器。
“您办公室的仿古座钟，”她突然迎着枪口走去，“每次整点报时都会比标准时间慢七秒，正好是您盗取母亲研究成果的日期数字之和。”
沈天衡突然发出夜枭般的怪笑，左手悄悄摸向腰间引爆器。
苏清晏却早将他的小动作收入眼底——三十秒前林昭然割断的某根麻绳，正悄悄缠上他的脚踝。
当第一瓶硝酸甘油开始剧烈摇晃时，顾沉舟的黑色风衣突然从天而降罩住苏清晏。
他带着硝烟味的手掌覆上她后颈，体温透过旗袍盘扣传来令人安心的灼热。
“收网。”男人喉结擦过她耳尖的刹那，仓库所有应急出口突然同时洞开。
沈天衡正要扣动扳机，却发现枪管不知何时结了层冰霜——林怀瑾轮椅扶手里藏的液氮装置，正将寒气源源不断输送至他脚下。
而在所有人视线的死角，林昭然的军刀距离父亲最后一道电子镣铐只剩半寸。
暴雨拍打玻璃天窗的声音掩盖了金属断裂的轻响，但他没注意到沈天衡的皮鞋尖正在地面积水投射出诡异的笑纹。
金属片在苏清晏掌心突然发烫，烫得她几乎要松手。
沈天衡被秦骁用膝盖压住的侧脸贴着冰水混合物，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笑声：“那个女人的脑电波干扰程序……可比你早启动了十年……”
顾沉舟的手还悬在半空，刚才替苏清晏挡飞溅玻璃碴的指节渗着血。
他忽然皱眉，风衣内侧袋的卫星通讯器正在规律性震动——这频率是五年前他们在巴黎追捕军火贩子时约定的暗码。
“清晏！”沈婉如的声音突然在耳麦里失真变形，“金属片边缘是不是有十九道锯齿？快用你母亲留下的那支鎏金簪子——”
爆炸余波震碎的玻璃天窗漏下暴雨，苏清晏突然发现金属片背面的字迹正在雨水冲刷下变形。
母亲遒劲的笔锋融成诡异的放射性纹路，与她锁骨下方被硝酸甘油灼伤的疤痕形状完美重合。
沈天衡突然剧烈抽搐，后颈皮肤下凸起指甲盖大小的移动硬块。
林昭然的军刀比秦骁的急救钳快半秒划开表皮，挑出的银色芯片己经启动自毁程序，在积水中炸开靛蓝色电弧。
“当心！”林怀瑾的轮椅突然横撞过来，金属扶手堪堪挡住飞向苏清晏眉心的碎片。
这位前指挥官布满枪茧的手攥住女儿手腕，“三年前在罗布泊，你母亲让我保管的陨铁箱密码……是顾家老宅经纬度倒序。”
顾沉舟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今早替苏清晏缝旗袍暗袋时，她腰间皮肤浮现的淡金色纹路——现在想来，那分明是顾氏祖祠地宫穹顶的星图。
苏清晏突然将金属片贴近耳垂。
被沈天衡子弹擦伤的伤口渗出的血珠，正沿着母亲签名的笔画游走。
当血珠填满“苏”字最后一横时，整个仓库突然响起三十年前风靡上海的老歌旋律。
“是母亲实验室的应急唤醒曲！”她触电般后退半步，撞进顾沉舟带着硝烟味的怀抱。
男人左手环住她战栗的肩膀，右手己经拔出后腰的陶瓷手枪——枪口却不是对着任何人，而是瞄准了西侧承重墙裂缝里露出的青铜兽首。
沈婉如的尖叫几乎刺破耳膜：“别碰那个！那是脑电波增幅器的……”
迟了。
苏清晏食指无意识擦过青铜兽首的眼珠，冰凉触感让她想起十二岁生日那夜，母亲按着她额头说“记住这种温度”。
金属片突然发出蜂鸣，背面那行小字如活物般游动重组，最终凝成她再熟悉不过的化学式——C??H??N?O?。
“血清素。”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混在雨声里，“母亲注射的最后一支药剂……”
沈天衡被拖行过积水的地面时还在笑，染血的牙齿间挤出的话让所有人僵在原地：“你们真以为林昭然是来救他父亲的？他接到的任务代码可是‘归巢计划’第二阶段……”
林昭然握刀的手腕微不可察地颤抖，刀尖反射的冷光恰好照亮顾沉舟风衣内衬的暗纹——那里绣着与苏清晏平安锁如出一辙的凤凰图腾。
“当务之急是验证金属片。”顾沉舟的呼吸掠过苏清晏颈侧伤疤，指尖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快速敲击她后背——这是他们约定的莫尔斯电码：别信任何人。
金属片突然在她掌心剧烈震动，边缘十九道锯齿如活过来般向外弹出，露出夹层里蜷缩成团的生物薄膜。
接触到空气的刹那，薄膜自动舒展成半透明屏幕，浮现出苏清晏婴儿时期的全息影像——背景却是她从没见过的金属舱室，舱壁印着褪色的***部队标志。
“温度！”沈婉如在通讯器里急喘，“快用你的体温……”
苏清晏本能地将金属片贴在心脏位置。
隔着湿透的旗袍，她听见薄膜屏幕发出冰层开裂的脆响。
母亲的脸突然出现在全息影像里，嘴唇开合的频率却与十二年前临终时完全一致。
顾沉舟突然按住她手腕：“频率在改变脑电波！”他话音未落，仓库东南角轰然塌陷，暴雨裹着某个银色金属箱砸在众人面前。
箱体表面的冰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露出底下鲜红的“三钥”标志——与沈婉如之前说的生物密钥图案分毫不差。
金属片背面的字迹彻底消失了。
苏清晏盯着掌心渐渐冷却的金属片，突然发现边缘锯齿残留着荧光。
雨水打湿的长发黏在颈间，让她后知后觉想起母亲火化那天，骨灰盒内壁也有同样的荧光痕迹。
“当真相不再重要……”她呢喃着攥紧金属片，锋利的锯齿割破掌心。
血滴坠落的瞬间，仓库顶棚传来首升机螺旋桨的轰鸣——是顾家私人医疗队特有的三短两长信号。
顾沉舟却猛地将她拉到身后。
男人沾血的手掌覆住她眼睛，声音带着她从未听过的紧绷：“别看。”
金属片在染血的掌心突然开始震动，不是机械的震颤，而是类似人类心脏跳动的频率。
苏清晏透过顾沉舟的指缝，看到血珠正顺着母亲签名渗入金属内部，仿佛在进行某种诡异的身份认证。
暴雨声中，沈婉如的监测仪突然发出尖锐警报。
全息投影里，苏清晏婴儿影像的瞳孔正在渗出血泪——与她此刻的模样惊人相似。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