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金山的晨雾还未散尽，我站在艺术学院纺织系工作室外，看着琪琪专注调试数码织机的侧影。阳光穿过玻璃幕墙，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光。三个月了，那个在苏州园林里为我泡茶的姑娘，如今穿着牛仔裤和格子衬衫，指尖在触控屏上飞舞，将父亲"虚实针"的密码转化为数据流。
"夏崎！"她抬头发现我，眼睛瞬间亮起来，"快来看这个渐变效果！"
屏幕上，苏州园林的窗棂图案正通过算法生成无数变体，每一帧都保留着苏绣的肌理感。这是我们在美国创业的核心——将凌教授的"虚实针"技法数字化，既保留手工温度，又能批量生产。
"完美。"我俯身越过她的肩膀点击保存，趁机在她耳后落下一吻，"沈教授说的投资人下午就到，准备好了吗？"
琪琪的指尖顿了一下。自从莫干山逃亡后，她对任何投资都保持警惕。但沈星辰介绍的这位不同——日本纺织巨头森谷家族的独女森谷千夏，以支持传统工艺革新著称。
"只要不是周家的人..."琪琪轻声说，手指无意识着挂在颈间的紫檀木针盒。
我握住她的手，那枚银戒指在阳光下闪烁——上周在金门大桥下的古董店，我们用它代替了正式的求婚。没有仪式，没有见证，就像我们的整个故事，仓促却真实。
"放心，"我捏捏她的指尖，"这次我全程盯着。"
森谷千夏比想象中年轻。黑色高领毛衣配珍珠耳钉，像从山本耀司秀场首接走出来的模特。她仔细检查我们带来的样品，用带着日语口音的英语问："光学防伪部分如何实现？"
琪琪调出设计图："父亲用特殊针脚间距形成光栅效应，我们通过算法复刻了这种微观结构。"她指向投影仪，"在15度倾斜时，图案会出现隐藏的防伪标识。"
森谷的瞳孔微微扩大："就像全息投影...但用丝线实现？"
"正是。"我接过话头，"周家当年想窃取的就是这个。现在我们己经申请了国际专利。"
会议出奇顺利。森谷当场承诺两百万美元天使投资，条件是独家代理亚洲市场。签完意向书，她突然问："你们知道周雯保释了吗？"
琪琪的咖啡杯哐当落在桌上。
"上周的事。"森谷递来纸巾，"我叔叔在Interpol有朋友，说周家正在追查一批走私文物...似乎与你们的设计集有关。"
回公寓的路上，琪琪异常沉默。电梯里，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夏崎，设计集最后一页的题跋...你还记得吗？"
我立刻会意——那行小字"留白之处，最见功力"下，还有凌教授用隐形墨水写下的坐标：北纬34°02'，西经118°26'。
"洛杉矶郡立艺术博物馆。"我掏出手机查询，"明天就去。"
博物馆中国厅正在举办"丝路密码"特展。我们伪装成游客混入，却在展厅角落发现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周鸿铭与博物馆策展人的合影，背景正是凌教授那幅未完成的《荷塘月色》苏绣。
"他们想借展览走私..."琪琪声音发抖，"父亲的作品里藏着丝绸之路上失传的植物染色秘方..."
我突然明白周家为何穷追不舍。凌教授的技术不仅是艺术突破，更是能颠覆纺织业的生物科技——用特殊真菌提取的色素，能使丝绸百年不褪色。这价值远超黄金。
"必须赶在他们前面找到秘方。"我紧握琪琪的手，"但设计集里没有具体配方..."
琪琪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在沈老师那里。父亲临终前把最关键的资料交给了她。"
深夜视频通话时，沈星辰的背景不是苏州工作室，而是一间陌生病房。"来不及解释了。"她声音沙哑，"周家的人正在监视博物馆。你们立刻去波士顿找杨教授，他是你父亲的师兄。"
屏幕突然黑屏，最后闪过半个穿白大褂的身影——那人胸卡上赫然印着"周"字。
订机票时，琪琪发现她的护照不见了。我们翻遍公寓，最终在垃圾桶底部找到被剪碎的残页——有人趁我们开会时潜入过。
"是森谷。"琪琪脸色惨白，"她今天故意提到周雯..."
我猛地想起森谷离开前诡异的微笑。那根本不是商业赞赏，而是猎手看着猎物自投罗网的愉悦。
没有护照的琪琪寸步难行。凌晨三点，我们蜷缩在沙发上制定计划：我独自飞波士顿，她留守旧金山继续完善技术文件。
"这次换我等你。"琪琪将紫檀木针盒塞进我的行李，"父亲的针会保护你。"
波士顿的秋雨冷得刺骨。麻省理工学院的杨教授是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见到针盒瞬间老泪纵横："凌师弟的针...终于回来了。"
他带我进入地下一间密室，墙上挂满丝绸标本。"你岳父的发现比想象中更惊人。"杨教授打开保险柜，"他复活的不是普通染料，是能自修复的智能纤维。"
羊皮卷上的笔记显示，凌教授从敦煌壁画中提取出一种特殊地衣。其分泌物与蚕丝蛋白结合后，能随温度湿度改变颜色，甚至修复细小裂痕。
"周家想用它做军事伪装材料。"杨教授冷笑，"当年他们派周雯接近凌师弟，失败后就..."
老人没说完的话悬在空气中。我盯着笔记上的日期——正是凌教授车祸前三天。
返程航班上，我反复检查手机里拍下的资料。降落旧金山时，二十七条未读消息全部来自陌生号码："琪琪在我们手上。想要她活命，带着配方来39号码头废弃仓库。别报警，我们知道你的一切。"
暴雨中的码头能见度不足五米。我握着防身用的瑞士军刀，跟随GPS找到那间铁皮仓库。门缝里渗出的灯光在雨幕中晕成血色。
推门瞬间，森谷千夏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夏先生真是痴情种。"
适应光线后，我看见琪琪被绑在椅子上，嘴角有血迹但眼神清醒。她身旁站着周雯——比上次见面憔悴许多，手里把玩着一把绣花针。
"配方。"周雯首奔主题，"还有凌教授的设计集原件。"
我慢慢掏出手机："先放人。"
森谷突然大笑："你以为我们在演电影吗？"她走到琪琪身后，手指划过她的脖颈，"我们要的不只是配方...还有凌小姐这双能复制'虚实针'的手。"
话音未落，仓库侧门被猛地撞开。警笛声中，沈星辰带着FBI探员冲进来，身后跟着本该在苏州的林阿姨。
"妈妈？"琪琪惊呼。
林阿姨举着手机："我收到森谷勒索你的录音就赶来了...多亏徐馆长联系了国际刑警！"
混乱中，周雯抓起针筒扑向琪琪。我冲上前挡的瞬间，尖锐的刺痛从肩膀炸开——针头里不是致命毒药，而是某种荧光染料。
"这是见面礼。"周雯被按倒在地仍狞笑着，"你们永远洗不掉这个标记..."
三天后的医院病房，我望着肩膀上那个发光的莲花印记出神。医生说染料含有放射性同位素，至少半年才会消退。
"像不像武侠片里的追杀令？"琪琪削着苹果调侃，眼圈却红着。
FBI查明森谷家族长期为周家洗钱，借艺术展览走私文物。而凌教授的发明，是他们转型生物科技的关键筹码。
"这下全世界都知道我们手上有宝贝了。"我苦笑着握住琪琪的手，"还继续吗？"
她拿起床头的针盒，取出一根银针在指尖翻转："父亲用针线加密技术，我们用代码传承工艺...这本就是一场跨越时空的刺绣。"
窗外，金门大桥在夕阳中熠熠生辉。琪琪俯身在我肩头的莲花印记上轻轻一吻："欢迎加入凌家的'虚实'江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