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庙的檐角滴着昨夜的雨水。我蜷缩在徐老头灯塔地窖的排水管里,手腕的伤口被海水泡得发白,林雨晴塞给我的日志残页紧贴着心口。通风口透进的光束中,灰尘像微型海啸般翻涌——上面正在发生枪战。
南部十西式手枪的闷响与乙炔灯爆炸声交替传来。当徐老头的惨叫刺穿混凝土时,我摸到了藏在排水阀后的物件:一把锈迹斑斑的船锚钥匙,柄部刻着"赤鲸丸1945.9.3"。
正午的涨潮声像远古巨兽的呜咽。我顺着地窖隧道爬到防波堤断裂处,咸腥的海风里混着血腥味。远处海面上,"渤海之星"的巡逻艇正在打捞什么,起重机吊起的橙色救生筏在阳光下像块溃烂的皮肤——正是林雨晴独自驾走的那艘。
手机在防水袋里震动。北京同事发来的解密文件显示:王志国佛珠里的GPS芯片,每月15号会向东京某坐标发送信号。最后附着一张泛黄的照片:1945年9月3日,赤鲸丸沉没前,二十吨黄金被转移至15231号渔船底舱的监控画面。戴佛珠的年轻军官侧脸,与王志国如出一辙。
养马岛方向传来汽笛声。我潜回水中时,突然被漩涡卷向礁石群。锋利的牡蛎壳划破腰腹,血雾中竟浮现出15231号的残骸——它就斜插在崆峒岛与养马岛之间的海沟里,船身覆盖着厚厚的赤鲸藻。
船锚钥匙在锈蚀的锁孔里转动时,整片海域都在震颤。底舱的防水柜里,躺着本蓝皮日志。林雨晴父亲的笔迹在最后一页变得癫狂:
"9.15 0630 王将黄金熔成海关锚链...晴晴后背的伤疤是沉船坐标...灯塔红光与养马岛探照灯交汇处..."
突然有阴影笼罩头顶。胡荣福的鱼叉刺穿我肩膀时,他缺指的手掌正攥着林雨晴的铜哨。血从他被鱼刀捅穿的腹部汩汩流出,染红了半片海域。
"丫头在艇上..."他狞笑着咽气前,将潜水镜砸向我面门,"王局长说...要让她后背的皮..."
我挣脱鱼叉游向水面。夕阳下的巡逻艇甲板上,林雨晴被铁链锁在雷达支架上,后背的船锚纹身正在渗血——王志国手持手术刀,刀尖沿着疤痕轮廓游走,像在剥一幅航海图。
佛珠在他腕间泛着血光。当他俯身舔舐林雨晴脊椎的血迹时,我举起从残骸里捞起的日式鱼雷引信,狠狠撞向巡逻艇油箱。
爆炸的气浪将我掀飞二十米。昏迷前最后的画面,是燃烧的艇身映红海面,而烟台山灯塔突然亮起异常的红光——与养马岛废墟上未熄的探照灯,在波涛间交汇成巨大的血色船锚。
爆炸的冲击波将海水撕成碎片。我在血色泡沫中下沉时,看见燃烧的巡逻艇残骸如流星般坠落,林雨晴被铁链束缚的身影在火光中定格成剪影。突然有冰凉的手指扣住我手腕——徐老头布满老茧的手正将我拽向海底隧道,他残缺的南部十西式手枪在暗流中泛着冷光。
"灯塔地窖通日军潜艇洞库。"老人吐着血沫,后颈的"赤鲸"刺青被弹片掀开半截,"1945年...黄金转移的密道..."
隧道石壁刻满昭和年间的日文番号。当徐老头拧开锈蚀的阀门时,涌出的不是海水而是柴油味的冷风——这是连接养马岛与崆峒岛的海底工事,墙上的电路图显示它竟横贯整个烟台湾。老守塔人突然跪倒在积水中,从怀里掏出本烧焦的密码本:"你爸...军统'灯塔'小组...最后的电报..."
泛黄的纸页上,1945年9月15日的电文墨迹斑驳:"赤鲸丸黄金己转移15231号底舱,王叛变,坐标加密于..."后面的字迹被血渍浸透。徐老头颤抖的手指在血迹上,竟显出荧光——那是用鱼血写的隐形字:"林女脊椎伤疤为海图密钥"。
远处传来潜水马达的嗡鸣。徐老头猛地推我进通风管,自己转身迎向追兵。南部十西式特有的闷响在隧道里回荡时,我摸到管壁刻着的船锚标记——与林雨晴后背纹身完全一致。
通风管尽头是间装满发报设备的密室。1946年的美制电台仍在运作,指示灯像鬼火般明灭。墙上钉着张烟台湾全景海图,林雨晴父亲用红蓝铅笔标注的航线,在养马岛与崆峒岛之间形成闭合环线。当我将海图翻转,透过灯光竟看见林雨晴后背伤疤的投影——那道蜈蚣状的疤痕与航线完美重合,疤痕分叉处正是沉船坐标。
电台突然自动打印出电文。墨带干涸的字符断续显示:"王志国...赤鲸组当代组长...其母为日军护士..."电文末尾的摩斯密码翻译过来是:"黄金熔成海关锚链,刻'赤鲸'编号即瑞士银行保险箱密钥。"
潜水马达声逼近。我抓起桌上的老式水下爆破器冲进排水井,咸涩的海水灌入鼻腔时,脑海里浮现林雨晴被铁链锁在甲板的画面——她后背渗血的纹身,正是引爆整个阴谋的导火索。
浮出水面时,烟台山灯塔与养马岛探照灯的红光正在海面交汇。血色的光斑中,燃烧的巡逻艇残骸间,有个人影正挣扎着游向礁石——林雨晴断裂的铁链在月光下如蛇般扭动,她后背的船锚纹身己被海水泡得发白,却依然指向那片藏着二十吨黄金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