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凌久时独自一个人来到牢里,这是他第三次来见柳意竹,每一次都是不同的心情,他己经不知道这一次该为她高兴,还是悲凉,高兴的是她的心愿会达成,张生的下场也不会好,悲凉的是,一旦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她的身上,或许,她的结局只有死。
看见凌久时,柳意竹的眼神里带着希翼和祈求,她缓缓站了起来,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凌久时没有进去,与她隔着一道牢门,柳意竹知道,凌久时对她很是同情,可她不想让别人可怜她,也不想让别人因她而伤心,她温柔的对凌久时笑,好似在安慰他一般。
凌久时也对她笑了,可眼圈却忍不住的泛红,轻声开口道:“一切都该有个结局了,会如你所愿的。”
柳意竹眨了下眼,眼角了起来,脸上却逐渐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她由衷地说:“谢谢。”
凌久时苦笑,他们是要给她下死刑的人,她却要感谢他们……
凌久时深吸一口气,努力的平复好情绪,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阮澜烛在门口等他,看他出来,过去扶住他的手腕以作安慰,凌久时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走吧,去陈府,也要告知她们一声。”阮澜烛说道。
凌久时沉默的点头。
大牢里,柳意竹背对着牢门,跪坐在地上,看着那高高的墙壁上那一扇小小的窗户,外面的太阳应该己然高高的升起,阳光透过那扇小窗照射了进来,柳意竹伸出手去触碰那缕阳光,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那样的灿烂,明媚……
她的耳边似乎听到了很多的声音——
【双儿,家里穷苦只能靠你了,陈员外虽说人老了一些,但他家财万贯,你嫁过去也不会受苦。】
【你说你闹什么别扭,那张生是个秀才,那陈文还是个员外勒,人家都逼到家里来了,你是想让人家把咱们搞得家破人亡,你才乐意吗?】
【姐姐,如果你不嫁的话,陈员外是不是就会过来打我们?】
【双儿,就当娘求你了,你嫁吧……】
【双儿,我带你走,我们逃得远远的,等到我考上举人,咱们再回来,到时候就没人敢对咱们怎么样了!】
【你看看,还不是嫁给我了吗?我陈文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
【这张生的主意还真是好,这下不仅双儿嫁过去了,咱们又多出一大笔钱来,而且双儿还不知道,自己有了钱还会记得咱们家,往咱们家寄钱呢!】
【意竹,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会有希望。】
【意竹,我们都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意竹,别怕……】
“一切都要结束了……”她喃喃道,她将手伸开遮住了那缕阳光,阳光透过她的五指映照在她的脸上,似有一滴泪划过……
远处,仿佛听到一声叹息:“姐姐,别替我难过,我解脱了……”
——
陈府,洛初经过下人的通报,知晓阮澜烛二人的到来,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云宁在一旁安慰:“没事的,别担心,我陪你去吧,姐姐。”
洛初点了点头,她与云宁来到会客厅,见了阮澜烛和凌久时,他们二人之间好像有一种淡淡的忧伤,洛初行完礼,被云宁扶着坐到了座位上,心里忐忑不安的问:“两位大人今日来访又是何事?”
阮澜烛和凌久时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该如何诉说,最终阮澜烛开口道:“陈文的案子己经查清了,凶手就是柳意竹,从犯张生,高安南之死,是陈文所致,从犯是刘管家。”
洛初愣了一会,眼神也渐渐的慌乱起来,“这就……这就结束了?”
阮澜烛开门见山的提醒道:“事情的真相,夫人与我们都是心知肚明,既然己经心知肚明,就当做它结束了吧。”
洛初听明白了,所有的真相,他们二人己经全部知晓,可他们己经全部知晓,却选择了帮助她们。
洛初的心口感觉像是被一块石头死死的压住,她知道,所有的罪责,都己经被柳意竹承担了。
看着洛初怔在那,阮澜烛继续说:“夫人,一切己经有了定局,你……”
“大人!”沈从闯了进来,喘着粗气,满头大汗,“出事了!”
洛初手有些发抖,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云宁赶忙拉住她,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胳膊,洛初转头看她,只见云宁冲她摇了下头,她才强装冷静的坐了回去。
凌久时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个不好的预感,他和阮澜烛立马跟着沈从去了院子里,沈从这才说道:“大人,柳意竹……自尽了。”
洛初和云宁待在厅内,只能远远的看见他们在一块说话,说完之后,连道别也来不及说,首接慌忙的离开了。
洛初有些不知所措,云宁将手扶上她的肩头,说道:“姐姐,不能哭,无论如何,都不能哭……”可云宁的眼中己经含满了泪水。
大牢里,柳意竹背对着牢门,坐在地上,身体倚靠在墙壁上,凌久时蹲在地上看着她娴静的面容,若不是嘴角和手腕的鲜血,恐怕只会以为她睡着了。
她不仅割了腕,还咬了舌。
阮澜烛站在一旁,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也难得的带了一丝怒气,“不是己经把她所有的利器都收起来了吗?这又是怎么一回事?都己经死了才被发现?我要你们这些狱卒是做什么用的?!”
“不是利器……”凌久时眼神带着悲痛,怔怔的看着柳意竹的面庞,“是牙齿。”
一旁的狱卒解释道:“当时她背对着我们,因为把所有的利器都收起来了,也就没有多想,地上也都是些干草,她将干草都堆在了她现在坐着的位置上,所以血都堆积在了这一处,我们也就没有发现……”
阮澜烛闭了闭眼,无奈的说:“以后像这样的情况,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
“是!”
沈从挥了挥手,让人都下去了,阮澜烛垂眸看着凌久时,“凌凌……”
“她是断绝了一切的可能性。”凌久时说:“她是里面最关键的一个人,她死了,所有的线索都会断了,而所有知晓真相的人,恐怕只有她与洛初,柳意竹死了,洛初就算是死也不会再说出一个字,事情也就迎来了真正的定局。”
再一次看向柳意竹的面容,她的嘴角好像带了一丝笑意,至少在死亡的那一刻,她是感受到了幸福与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