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噼啪作响，火星溅落在夜无痕苍白如纸的脸上。我跪在毡毯旁，颤抖着用湿布擦拭他额角的伤口，指腹触到他滚烫的皮肤时，喉间泛起一阵酸涩。阿罗那递来的药汤在陶碗里荡出涟漪，蒸腾的热气模糊了我的视线，恍惚间竟分不清碗中晃动的是药液，还是我盈眶的泪水。
“王妃，让我来吧。”阿罗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我摇头，固执地握住汤匙：“我自己来。”药勺抵在夜无痕唇边时，他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暗红的血沫顺着嘴角流下，在雪白的枕巾上晕开刺目的花。我慌忙用帕子去擦，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能克制住颤抖。
昏迷中的夜无痕呓语不断，滚烫的手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小棠……别去……危险……”他的声音破碎沙哑，仿佛又回到了方才与沙狼搏斗的时刻。我反手握住他的手，将脸颊贴在他冰凉的手背：“我在，我就在这里。”泪水滴落在他腕间的旧疤上，那是为救我留下的印记，此刻却在烛光下显得愈发狰狞。
“他失血过多，又动了旧伤。”阿罗那蹲下身，查看夜无痕渗血的绷带，“若不是王妃坚持要守着他……”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我却无心回应。夜无痕的手指突然收紧，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别走……我只有你了……”他呓语着，睫毛上凝着细碎的汗珠，像战场上未干的血。
帐外传来此起彼伏的更鼓声，阿罗那不知何时退了出去，只留下我与昏迷的夜无痕独处。我轻轻解开他染血的衣襟，露出缠满绷带的胸膛，新伤叠着旧疤，看得我呼吸一滞。记忆突然闪回新婚之夜，那时的他意气风发，铠甲下的肌肤光洁如瓷，哪曾想如今竟被伤痛折磨成这般模样。
“傻瓜，为什么总要拼命……”我哽咽着将药汤一点点喂进他嘴里，“你知不知道，每次看你受伤，我的心就像被万箭穿心？”夜无痕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似乎想要回应，却只能发出含糊的呻吟。我俯身将耳朵贴在他胸口，听着那微弱却坚定的心跳声，突然想起他曾说过，我的存在就是他战场上的盔甲。
后半夜，夜无痕的烧愈发严重，整个人陷入呓语的混沌中。“守住城门……小棠快走……”他突然挣扎着要起身，绷带被挣得散开，鲜血顿时染红了被褥。我慌乱地按住他，却被他一把搂进怀里，滚烫的呼吸喷洒在颈间：“别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
泪水不受控制地决堤，我反手环住他的腰，感受着他因病痛而嶙峋的脊背：“我不会走，我永远都在。”他似乎听懂了我的话，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手指却仍死死揪着我的衣角，像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晨光刺破帐幔时，阿依娜带着侍女闯了进来，看到我衣衫不整地趴在夜无痕身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姐姐倒是好兴致。”她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王爷都伤成这样了，你还……”“出去！”我猛地转头，眼中的血丝把她吓得后退半步。阿罗那及时赶来将妹妹拉走，临走前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目光中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
我重新为夜无痕换药，指尖抚过他结痂的伤口，突然想起他说要带我去江南看烟雨的诺言。“你一定要醒过来。”我将脸埋进他颈窝，“我们还有那么多地方没去，你说过要陪我白头偕老的……”帐外的风沙依旧呼啸，可我守着怀中的人，突然觉得，只要他活着，再大的风暴都能熬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