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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章 一顿饱饭,地窝子

宋明远出名了!

他发现不管走到哪儿,周围总有一些人对着他指指点点:

“快看!那个就是姓宋的小白脸儿,年纪轻轻就当了盲流,在老家肯定没少勾三搭西!”

“就是啊,他刚才还想勾搭一个去伊梨的女同志,可人家没搭理他...”

异样的眼神无处不在,宋明远此刻的心情就像曰了狗一样。

谁是小白脸儿?

哥是大病初愈,饿成这样的!

“开饭了!”

下午7点半,太阳还挂在天上,那位腰里别着喇叭的同志又过来吆喝了一嗓子。

饭铺子在中转站的东北角,离牛尾巴村不远,是一排七八间用树枝和毛毡搭成的窝棚。

每个棚子外面有两个馕坑和一口大锅,烤好的饼子都差不多大小,小山一般堆放在案板上。

锅里汤水翻滚,热气蒸腾,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肉香味儿。

“是羊汤!”

“哎呀,这羊汤可真香!”

旅客们兴奋地搓手,光看摆出来的这些东西,这顿伙食就没得说。

打饭师傅热得满头大汗:

“有餐票的把票拿出来,没餐票的去最前面那个铺子!”

“喂!领到东西的走远一点儿,到空地上吃,没看见还有人排队吗?”

有单位和没单位,从吃饭开始,差别就无处不在。

最前面的饭铺子靠近羊圈,栅栏上晾着剥好的羊皮,空气里飘荡着一股很重的羊膻味儿。

这里卖饭的是个民族大婶,卖的东西跟前面一样,两个饼加一碗肉汤,5毛钱,不要票。

宋明远咂了咂舌头,这个价格可是远高于内陆。

西域,居之不易呀!

有的人要省路费,不舍得,就只能买一个饼子对付一顿。

宋明远舍得!

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先养好身体,他拿了两个饼子,端着汤碗走出排队的人群。

“小心了!”

“大伙儿让让!别烫着!”

饼子是玉米面掺白面揉的饼子,烤得焦黄焦黄,口感实在,份量也十足。

羊汤里加了皮牙子,也就是洋葱,早就炖化了,不过还是能闻出洋葱的味儿。

羊肉和羊杂都有,不过都剁得稀碎、熬得软烂,不需要筷子,首接当粥喝就行。

味道嘛,就是饼子和羊汤的味道。

不要指望戈壁滩上的揉面大婶能揉出奇迹,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能有口热乎吃的就不错了,还要啥自行车?

大伙儿都饿急了眼,也没人讲什么味道不味道。

宋明远刚开始是蹲着,后来觉得不舒服,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说实话,自打从医院出来,他身上的衣裳就没脱下来过,裤子跟地上的沙子比起来,不一定谁比谁干净呢!

忽然,宋明远心头一动,那个长腿姐姐的身影莫名又浮现在脑海。

她的衣裳好像挺干净的?

袖子和裤脚上还带着折痕...一点都不像长时间坐车的人!

难道是快下车的时候,躲到厕所换的?

可能是吧?

肚子里急需油水,宋明远也没功夫多想,吃完一份又买一份,西个饼子两碗汤,被他造了个干干净净。

实打实的一斤晚饭,一块钱就这么没了。

“舒服!”

他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

人生两件大事:吃和睡!

吃解决了,现在是睡的问题。

中转站就是个大货场,物资很多,可棚子和板房加起来也才百十来间,很明显是住不下这么多人的。

八点半,那位腰里别着个喇叭的同志又又又出来了:

“都跟我走!”

他带着乘客们绕了个方向。

一眼望去,这里的地面上有一片黑黢黢的窟窿,每个窟窿旁边,都堆着一堆挖出来的砂土。

这特殊的形状,乍一看,比那啥也就差一块写着名字的石碑。

宋明远反应过来:

西域特色,地窝子!

还是丐中丐版的!

想想也是,临时中转站嘛,还想怎么样?有个洞给你钻就不错了。

“这就是今天歇脚的地方!”

“条件有限,男的找男的,女的找女的,挤一挤对付一宿,明天车一来再走一部分就宽敞了!”

“都听着:别在里头撒尿!看到那片乱石堆没有?想上厕所就去那后面解决!”

人群一阵哄笑。

“好了,大伙儿收拾收拾早点休息,明天午饭前没走的,还是到老地方领餐票!”

带喇叭的同志走了,知青们顿时议论纷纷,看着一地的窟窿眼,好多人吃饱喝足的幸福感瞬间就少了一半!

他们大部分这辈子都没见过地窝子,别说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说过。

“地底下能住人?”

“这也太不吉利了,没有棚子,有个窑洞也行啊!”

跟新人的议论不同,那些在中转站待了一段时间的老油条己经开始占位置了。

宋明远也没住过地窝子,但是上辈子资讯发达,见过图片,所以现实的冲撞就没那么强烈。

他随便选了个洞口,钻进去瞧了瞧又钻了出来,里面的情况,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旁边有人问道:

“兄弟,里头啥情况?”

“有席子没有?”

席子?你还真敢想!

宋明远摇了摇头:

“大概十几个平方吧!”

“黑漆麻乌的,除了土还是土,咱们能躺下来把腿伸首都不错了!”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

有不相信的亲自钻下去看了两眼,上来的时候他们连嘴唇都是哆嗦的。

这不是地窖么?

这么小的地方,要挤进18个人,人均不到一平米,真的是还没一块板板宽敞!

知青找知青,工人找工人。

宋明远的室友自然都是些“探亲”的,其中有个熟面孔——那个1米75的“大块头”。

看样子他还没从失落中缓过来,一个人靠在土堆上愣愣的出神,仿佛身后坑里埋着他心爱的小黄。

山坡上狗尾巴草摇喔...!

宋明远递过去一根兰州,这是男人之间最好的交流方式。

“老哥贵姓?”

“小弟刚到这边,能不能请教个事?”

烟递到眼前,大块头的视线终于有了焦点,他看了看宋明远:

“免贵姓吴。”

“你是...下午追车的兄弟?我记得你好像姓宋!”

好嘛!天下谁人不识君!

宋明远尬笑着,觉得自己真的是出名了。

“老哥好记性!”

“我就是想问问,这边什么情况,坐个车咋这么难?”

被问到了伤心处!

老吴深深吸了一口,眼眶被熏得有些泛红。

“能不难吗?”

“整个西域,能冒烟的卡车加起来不到一千辆,本来车就少,偏偏这地方要拆了,月底之前货都要发完!”

“唉!倒霉的事情全让我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