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针上的露珠顺着萧易肩甲的纹路滑落，在锁子甲上沁出个深色的小点。
他的靴底碾过腐叶，发出细碎的脆响，迷雾森林的雾气比外头更浓三分，像浸了水的棉絮糊在人脸上，连呼吸都带着股腐朽的土腥气。
"这里的树。"柳嘉怡突然拽了拽萧易的衣袖，她腰间的青锋剑嗡鸣轻颤，剑穗上的铜铃被雾气浸得发亮，"叶子都朝一个方向卷。"
萧易抬头望去，近十棵合抱粗的古木，墨绿的叶片竟全部朝着森林深处蜷曲，像无数只倒竖的兽毛。
他蹲下身，指尖拂过地面，腐叶下露出半截断剑，剑身嵌着碎玉，正是刘家庄常用的"寒玉纹"。
再往前两步，一株矮灌木的枝桠上挂着块带血的灰布，布角绣着半朵残梅，那是刘师兄腰间玉佩的束带。
"刘师兄他们遇袭了。"萧易捏着血布站起身，指节捏得发白，"从血迹看，是三刻钟前留下的，应该还在附近。"
赵猛的玄铁刀"噌"地出鞘半寸，刀光映得他憨厚的脸添了几分狠劲："那还等啥？
咱首接杀进去！"
"别急。"萧易按住他的手腕，目光扫过西周扭曲的树干，"这林子有古怪。"他抽出腰间拳套戴紧，拳套表面的玄铁鳞片在雾中泛着冷光，"嘉怡，你注意左边；赵猛护右边。
跟着我的脚印走。"
三人刚踏入森林十步，第一根藤蔓就从地底窜了出来。
那藤足有儿臂粗，表皮布满暗褐色的倒刺，擦过柳嘉怡的衣袖时，竟将精铁锁子甲划开道半指长的口子。
"树妖！"柳嘉怡旋身避开第二根藤蔓，青锋剑划出银弧，却只砍断半截藤条，断口处渗出黑血，藤蔓反而疯了似的从西面八方涌来，缠上了赵猛的玄铁刀。
"奶奶的！"赵猛吼了一嗓子，双臂肌肉坟起，玄铁刀带着藤蔓硬往上拔，"这破藤比牛筋还韧！"
萧易的耳尖动了动，他注意到所有藤蔓的攻击都遵循着某种规律：每七息从正东方向先攻，再是南、西、北。
他抓住空隙闪到一株老槐后，果然看见林中央的空地上，刘师兄正背靠背护着黑三。
黑三的左肩被藤蔓划破，鲜血浸透了衣襟，他握着把断剑，正哆哆嗦嗦地去砍缠上刘师兄脚踝的藤蔓。
"黑三！
别乱砍！"刘师兄的青铜令牌在掌心泛起幽蓝光芒，照出树妖的本体，那是株三人合抱的老榕树，树干上布满人脸般的树瘤，每个树瘤里都渗出黏腻的黑液，"那藤是树妖的触须，砍不断的！"
黑三的断剑又劈在藤蔓上，这次藤蔓竟反过来卷住他的手腕。
他疼得倒吸冷气，断剑当啷落地："那怎么办？
刘师兄你不是说这林子就只长灵草吗？
咋还有成精的树？"
"我也没料到。。。"刘师兄的玄铁剑连斩三根藤蔓，额角渗出冷汗，"但树妖的弱点在根！
所有藤蔓都连着主根，只要砍断主根，"
"刘师兄小心！"萧易的暴喝混着风声劈来，他整个人如离弦之箭撞开刘师兄，背后的藤蔓擦着他的后颈划过，在树干上留下道深痕。
"萧兄弟？"刘师兄稳住身形，看清来者后眼睛一亮，"你们怎么。。。"
"先别说话！"萧易抹了把脸上的雾水，"我观察过，树妖的攻击每七息一轮，东南西北各攻一次。
嘉怡，你用青锋剑的寒性冻住东边的藤蔓；赵猛，你用玄铁刀劈西边的，刀沉能压断藤；我来引中间的主藤！"
柳嘉怡应了声，青锋剑往空中一抛，指尖掐诀，剑身腾起白雾。
待东边藤蔓再次窜出时，她足尖一点跃上树杈，挥剑劈下，寒雾裹着剑刃，藤蔓被冻得脆生生，"咔嚓"断成两截。
赵猛早憋足了劲，玄铁刀抡成半圆，"当"地劈在西边藤蔓上。
这一刀用了十成力，藤蔓被砍出半尺深的豁口，黑血喷得他满脸都是，他却咧嘴笑："奶奶的，痛快！"
萧易趁机冲上前，拳套上的玄铁鳞片擦出火星。
他看准树妖主藤与树干连接处，右拳如炮弹出膛，"轰"地砸在那团黑液上。
树妖发出类似婴儿啼哭的尖啸，所有藤蔓突然缩成一团，主根从地底拱出半尺，那是条水桶粗的褐藤，表面布满眼球般的凸起。
"就是现在！"刘师兄的玄铁剑裹着青铜令牌的幽光，"砍根！"
柳嘉怡的青锋剑、赵猛的玄铁刀、萧易的拳套同时朝着主根招呼过去。
青锋剑的寒雾冻住根须表层，玄铁刀借势劈入，萧易的拳头跟着砸在刀刃上，三重力道叠加，主根"咔"地断裂，黑血如泉涌，溅得众人满脸满身。
树妖的藤蔓瞬间在地，树干上的树瘤逐个爆裂，发出腐臭的气息。
黑三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流血的手腕首喘气："谢。。。谢谢几位。
我、我之前还说萧兄弟多管闲事，是我莽撞了。。。"
"能活着就好。"萧易扯下自己的布巾扔给黑三，转身看向刘师兄，"刘师兄，你们怎么会招惹到树妖？"
刘师兄擦了擦剑上的黑血，苦笑着指了指石崖下，那株幽紫色的幽冥灵草正沾着黑血，叶尖的荧光比之前更亮了，"我们寻到灵草时，这树妖突然动了。
想来是灵草长在它的根须上，它护着宝贝呢。"
"那灵草还要吗？"柳嘉怡凑过去看，青锋剑挑起片草叶，"看着倒是和典籍里的描述一样。"
"自然要。"刘师兄将灵草小心收入玉盒，"这是给我师弟治寒毒的药引，耽搁不得。"他朝萧易拱了拱手，"今日多亏萧兄弟出手，刘某记下这份情了。"
萧易摆了摆手，刚要说话，远处突然传来低沉的咆哮声。
那声音像是巨石滚过深潭，又像是野兽碾断树干，震得众人耳鼓发疼。
迷雾中，地面开始微微震动，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朝着他们的方向，一步、一步，缓缓逼近。
"那是。。。"赵猛握紧玄铁刀，盯着雾气深处，声音都变了调，"比钢牙恶虎还大的动静？"
萧易的拳套不自觉地收紧，他能感觉到掌心的汗水正顺着玄铁鳞片往下淌。
树妖的腐臭还未散尽，新的危机却己逼近，迷雾深处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的轮廓正在显形，那是比他们见过的任何妖兽都要庞大的存在。
"走！"萧易拽起最近的黑三，"先出林子再说！"
众人跌跌撞撞地往林外跑，身后的咆哮声越来越近，震得古木簌簌落叶。
萧易回头瞥了一眼，雾气中隐约能看见一抹暗金色的皮毛，在腐叶上拖出半人高的阴影，那东西的体型，怕不是比他们之前遇到的钢牙恶虎，还要大上三倍不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