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来得毫无预兆,上一刻天空还湛蓝如洗,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温暖的光,下一刻,天边便涌起大片乌云,如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迅速笼罩了整个世界。
陆暖棠正在药田里查看三七的长势,她弯着腰,仔细地观察着每一株三七苗的叶片、茎秆,时不时用手轻轻拨弄一下泥土,查看三七根部的生长情况。突然,天色骤然阴沉下来,原本明亮的光线瞬间变得昏暗无比。紧接着,一道刺眼的闪电划破长空,雷声炸响的瞬间,豆大的雨点己经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打在药田的泥土上,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泥花。
“哗啦——”山洪从坡上奔腾而下,混着泥沙,如一头猛兽般冲向药田。那浑浊的水流裹挟着树枝、石块,所到之处,一片狼藉。
“三七!”陆暖棠心中一紧,顾不得披蓑衣,毫不犹豫地冲进雨幕。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三七苗娇弱的模样,这些三七苗可是她精心培育的,它们娇贵得很,雨水浸泡超过两小时,根就会烂掉,那这一年的辛苦就全白费了。
前世,这场山洪无情地冲毁了顾逸晨半年的心血。她清晰地记得,顾逸晨蹲在泥泞的药田里,一株株地抢救着被冲毁的药材,那孤独而倔强的背影,成了她记忆里最深的刺,每一次想起,都让她心如刀绞。
而现在,她跪在泥水里,双手奋力地挖开被冲垮的田埂。泥水溅满了她的脸庞,混着雨水,顺着脸颊滑落。她徒手将一株株三七苗连根拔起,小心翼翼地塞进怀里,仿佛那是她最珍贵的宝贝。雨水糊住了她的视线,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她分不清脸上流淌的是雨还是泪,只觉得心中一阵刺痛。
“不能再让你失去这些……”她咬着牙,声音被轰鸣的雷声无情地吞没,“不能再……”
突然,一双手从背后伸来,稳稳地接过了她怀里的三七苗。陆暖棠微微一怔,缓缓转过头,只见顾逸晨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他浑身湿透,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发梢滴着水,手里拿着一块巨大的塑料布。
他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将塑料布展开,动作迅速而熟练,盖在她刚刚抢救出的三七苗上,又用石头压住西角,确保塑料布不会被风吹走。
雨声轰鸣,如万马奔腾,陆暖棠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顾逸晨。她的心中五味杂陈,有惊讶,有感动,还有一丝愧疚。
顾逸晨转身走向另一片被冲毁的药田,那里种着他精心培育的当归。他弯腰开始挖泥,动作很稳,一下又一下,像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天灾。
陆暖棠的喉咙发紧,心中一阵酸涩。她冲上去拉住他的胳膊,大声喊道:“你的当归!先救你的当归!”
顾逸晨回头看她,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眼神却比雨还静,他轻声说道:“三七更贵。”
三个字,像一把钝刀,狠狠扎进她心口。前世,她从未在意过这些药的价值,更没想过顾逸晨独自承担了多少损失。而现在,他在暴雨里,毫不犹豫地选择先救她的三七,而不是自己的当归。
陆暖棠再也忍不住,眼眶一热,泪水夺眶而出。她扑上去抱住他,湿透的衣服紧贴在一起,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心跳透过胸膛传来。
“顾逸晨……”她哽咽着,声音带着哭腔,“对不起……”
对不起前世的无知,对不起曾经的冷漠,对不起让他一个人扛了那么久。那些曾经被她忽视的细节,此刻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让她满心悔恨。
顾逸晨的身体僵了僵,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抱住自己。过了好一会儿,他最终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声音低沉而温柔:“苗……要烂了。”
陆暖棠破涕为笑,松开他,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两人在暴雨中相视一眼,无需多言,随即默契地分头行动。
她继续抢救三七,他则专注地挖当归。塑料布不够,他们就用衣服包,用篮子装,甚至脱下外套做成临时防水兜。每一次弯腰,每一次起身,都充满了坚定和执着。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如子弹般砸在他们身上,但药田里多了两道人影,一高一矮,在泥泞中跌跌撞撞,却始终没有停下。
远处,被冲垮的田埂下,几株幸存的三七苗在塑料布下轻轻摇晃,嫩叶上沾着雨水,像无声的泪,又像是见证着这场暴雨中的温暖与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