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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金缮良缘

金玉血泪,悬于指尖。

那滴融合了玉髓、精血、龙脉精粹与生死契约的造物,不过米粒大小,却仿佛蕴藏着开天辟地的光。温润的乳白是沈惊釉玉身的底色,流淌的金辉是程听瓷契约烙印的余烬,核心那一点凝固火焰般的血芒,是她修复师血脉不屈的咆哮。三色永恒交融,散发出悲悯而神圣的辉光,将修复室内弥漫的烟尘与血腥都镀上了一层朦胧的神性。

它静静悬浮在程听瓷与沈惊釉痉挛般紧抠的双手上方寸许,如同浩劫之后,天地为这对跨越生死的恋人降下的唯一见证。

时间,仿佛在这滴神泪前凝固。

净业组被掀飞的身影重重砸在残破的墙壁和地面上,符文装备发出刺耳的哀鸣,面罩下的眼睛充斥着极致的惊骇与茫然,一时竟无人敢动。

沈惊釉僵硬地侧着头,玉墨交织的眼眸死死钉在那滴悬浮的血泪上,瞳孔深处翻涌着足以淹没世界的震撼与一种近乎窒息的恐慌。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血泪中蕴含的磅礴生机与契约伟力,正顺着两人依旧死死交扣的指尖,如同最温柔的溪流,源源不断地涌入他残破的玉身。

左肩那被强行弥合、由玉髓与金粉勾勒出的崭新符文,传来一阵清凉舒泰的抚慰,仿佛初春的雪水浸润干涸的河床,滋养着每一寸濒临枯竭的玉质经络。腕间那道深可见骨、玉髓将竭的伤口,边缘被柔和的金光封住,撕裂般的剧痛奇迹般地平息了大半。周身疯狂蔓延的白色裂痕,在这股融合神光的照耀下,如同被无形的手温柔抚平,迅速淡化、弥合,温润内敛的玉泽重新流淌。

劫后余生的沉重喘息,不受控制地从他紧咬的玉齿间逸出。他下意识地收紧手臂,将依旧昏迷、却因这神光滋养而气息平稳悠长的程听瓷,更深地护在怀中。失而复得的巨大震颤,让他环抱的双臂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

“滴答……”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滴落声,打破了这死寂的神圣。

是那滴悬浮的金玉血泪!

它仿佛耗尽了悬空的力量,又似完成了某种神秘的指引,在沈惊釉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温润的泪珠微微颤动,然后,挣脱了无形的束缚,带着一种宿命般的轨迹,首首地、精准无比地——

滴落在程听瓷眉心!

那道刚刚被神光抚平、留下淡金色天然纹路般契约印记的地方!

“噗!”

如同最纯净的雨滴落入沉寂万载的古潭。

血泪触及淡金印记的刹那,并未溅开,而是如同水银般瞬间渗透、融入!一股无法形容的、温和却浩瀚到极致的暖流,以眉心为核心,猛地席卷了程听瓷的西肢百骸!

“唔……” 一声极其轻微、带着满足喟叹的呻吟,从程听瓷唇齿间逸出。她苍白如纸的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一丝淡淡的血色,如同初雪消融后透出的微光。眉宇间凝结的深入骨髓的疲惫与痛楚,如同被这暖流温柔地熨平、抚去。她依旧沉睡,但整个人却散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被彻底滋养后的宁静与生机。

沈惊釉感受着怀中躯体传来的、如同初生朝阳般的温暖与活力,玉墨交织的眼眸深处翻涌起滔天的巨浪。是狂喜?是庆幸?是失而复得的巨大酸楚?最终,都沉淀为一种深不见底的、沉重而温柔的守护。

然而,这短暂的宁静如同脆弱的琉璃。

“目标状态异常!能量共鸣飙升!C方案!强控!夺取核心!” 烟尘弥漫的豁口外,那个冰冷亢奋的指挥声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气急败坏的嘶哑!净业组被掀飞的队员挣扎着爬起,符文武器再次亮起危险的白光,目标依旧死死锁定程听瓷!他们看清了!那滴血泪!那契约的核心!就在程听瓷眉心!

致命的杀机,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汹涌而来!

沈惊釉猛地抬头,环抱程听瓷的双臂瞬间收拢到极致!玉骨深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心口的“心”符与脊柱的“聘书”同时爆发出最后的光芒!他宁愿粉身碎骨,也绝不容许那些冰冷的铁皮,再惊扰她分毫!

可就在他力量即将不顾一切爆发的瞬间——

矮榻上,沉睡的程听瓷,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睛!

赤红的星眸里,不再是剧痛带来的涣散,不再是透支的疲惫,而是如同被神泪洗练过的琉璃,清澈、冰冷、锐利,蕴藏着一种洞穿灵魂的、属于修复师巅峰状态的绝对掌控力!眉心那道淡金色的契约印记,此刻正流淌着与金玉血泪同源的、温润而神圣的辉光!

她甚至没有看豁口外扑来的净业组。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瞬间穿透了沈惊釉布满金痕的玉质后背,死死锁定在他左侧肩胛骨下方——那里,刚刚被符文子弹贯穿、又被金玉血泪神光强行弥合的位置!

新生的玉质填补了孔洞,由玉髓与金粉自然流淌勾勒出的崭新符文轮廓,散发着温润的光泽。但程听瓷的“目光”却穿透了这完美的表象,“听”到了那新生玉质内部最细微的结构呻吟与能量滞涩!那是暴力弥合留下的隐患,是强行催生而非自然愈合的薄弱节点!如同瓷器上一条最隐蔽的“冲线”,看似完好,实则一触即溃!

修复师的本能在这一刻被神泪彻底点燃、升华!

“金粉!” 程听瓷的声音响起,嘶哑依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灵魂的冷静。这声音并非命令沈惊釉,而是唤醒沉睡的工具,唤醒血脉中沉寂的力量!

她那只依旧与沈惊釉玉指死死交扣的右手(沾满血污与金粉),猛地挣脱了他下意识的紧握!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超越凡俗的精准与决绝,狠狠抓向矮榻旁倾倒在地面、那片冰冷璀璨的金粉狼藉!

五指用力插入!冰冷的金属棱角刺入掌心尚未愈合的伤口,带来尖锐的刺痛!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攥起一大把混杂着自身干涸血痂、玉屑与尘埃的——暗金色粉末!

落笔!就是现在!

程听瓷沾满暗金血粉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虔诚与修复师登峰造极的掌控力,快如惊雷,狠狠地、精准无比地——点向沈惊釉后背左侧肩胛骨下方,那新生符文轮廓最核心、也是最脆弱的能量节点!

“滋——!”

指尖暗金血粉触及冰冷玉肤与新生符文的瞬间,一股混合着极致排斥、结构重塑的剧痛、却又带着一种被本源力量粗暴抚慰的复杂冲击,顺着契约链接,狠狠撞向程听瓷的识海!

“哼!” 程听瓷闷哼一声,身体剧震,眉心契约印记光芒暴涨!但她落指的手,如同被无形的支架固定,纹丝不动!指尖下的玉质结构在血粉的强行介入下发出尖锐的呻吟,但更深层,那枚新生的符文,在沾染了她鲜血与意志的金粉触碰下,竟传递出一丝清晰无比的、如同雏鸟归巢般的悸动与渴望!

落指!行笔!

程听瓷的眼神冰冷如万载玄冰,所有的情绪都被摒弃,只剩下修复师最纯粹的意志!指尖的暗金血粉如同拥有生命的墨流,沿着那新生符文的轮廓,稳定而迅疾地向下行笔!动作快如疾风,却又带着千钧之重!血粉在她指尖下流淌、渗透,强行嵌入那新生玉质的每一条细微缝隙,如同最蛮横的粘合剂,弥合着所有潜在的裂痕,加固着每一寸结构的节点!

每一次落指,每一次血粉嵌入,都伴随着沈惊釉身体剧烈的震颤和喉间压抑不住的、破碎的闷哼。新生的玉质在暴力修复下发出尖锐的排斥与重塑的呻吟,却又在契约与神泪伟力的双重压制下,被强行驯服、融合!

转折!

指尖行至符文轮廓一个关键的转折点,猛地一个圆融流畅的提按!暗金的血粉在玉质光晕中爆发出一种内敛而神圣的暗金色辉光!

收笔!

指尖带着最后一点粘稠的血粉,缠绵蕴藉地向上轻提,如同最深的烙印,宣告最终的归属!

一个完全由暗金色血粉书就、覆盖了新生符文轮廓、流淌着程听瓷生命气息与修复师神力的瘦金体符文,瞬间烙印在沈惊釉羊脂白玉的后背肩胛之下——

“缮”!

金缮!以血为泥,以契为火,弥合创伤,重塑永恒!

“缮”字符文烙印的瞬间!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磅礴生机、完美契合与温润玉泽的磅礴共鸣,如同沉睡了万载的星辰被彻底点亮,猛地从沈惊釉的玉质身躯深处爆发出来!

他左肩后那处新生的符文区域,在“缮”字符文的神力覆盖下,瞬间停止了所有细微的结构呻吟!暗金的血粉如同拥有生命般,沿着符文流淌、渗透,与羊脂白玉完美融合,散发出一种浑然天成、坚不可摧的温润光泽!心口的“心”符与脊柱的“聘书”金痕同时爆发出愉悦的嗡鸣,三枚符文的光流瞬间贯通,形成完美而稳定的三角循环!

金缮成契!玉身终固!

几乎在同一时刻!

扑到矮榻边缘、闪烁着符文白光的手爪,距离程听瓷的咽喉,仅剩最后半尺!

程听瓷甚至没有回头!她的全部心神都在指尖!在“缮”字符文收笔的余韵!在沈惊釉玉身最终稳固的磅礴共鸣中!

就在那冰冷的金属手指即将触及她肌肤的刹那——

“嗡——!!!”

悬浮在豁口处、光芒黯淡、布满细微裂痕的金篆圆盾,盾面上那个艰难流转的“御”字,仿佛感应到了契约最终完成的完美伟力,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决绝而璀璨的永恒金光!

金光不再固守豁口!而是如同拥有生命的怒龙,咆哮着、盘旋着,瞬间席卷了扑向程听瓷的数名净业组成员!

“呃啊——!!!”

凄厉到不声的惨叫骤然响起!那些符文装备在接触到金光的瞬间,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般无声消融!连带着装备下的血肉之躯,都在绝对的神性光辉下,如同被投入熔炉的蜡像,扭曲、气化、湮灭!只留下几缕瞬间被高温蒸发的青烟!

金光余势不减,如同审判的洪流,狠狠撞在豁口外的走廊墙壁上!将后续冲来的净业组队员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般狠狠掀飞!骨裂声、惨叫声、金属扭曲声交织成一片!

金光缓缓收敛,最终化作一道凝练的光流,无声无息地没入金篆圆盾之中。盾面上巨大的“御”字流淌着前所未有的温润而内敛的光辉,仿佛完成了最终的使命,静静悬浮。只是盾牌本体上,那些细微的裂痕似乎又加深了几分。

死寂。

绝对的死寂再次降临。豁口外只剩下痛苦的呻吟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修复室内。

程听瓷沾满暗金血粉的指尖,缓缓从沈惊釉的后背滑落。她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耗尽了灵魂最后一丝力气。身体晃了晃,向后软倒,重新跌坐在矮榻边缘。赤红的星眸里,那巅峰状态的锐利光芒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巨大的疲惫与一种近乎虚脱的平静。

沈惊釉缓缓转过身。

他玉墨交织的眼眸,深深地看着跌坐在矮榻边、脸色依旧苍白却眉宇舒展的她。那目光里翻涌着足以淹没世界的复杂情绪——劫后余生的狂喜,对她耗尽心血修复自己的无边心痛,对门外蝼蚁的冰冷漠然,以及……一种失而复得的、沉重的、几乎要将他灵魂都融化的眷恋。

他不再看豁口外一眼。所有的注意力,都只在她身上。

他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挪动身体,再次单膝跪地,跪在程听瓷的面前。玉质的膝盖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

然后,他抬起了那只没有受伤的、布满金痕的右手。修长冰冷的指尖,带着一种超越言语的虔诚与无尽的怜惜,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轻轻拂过程听瓷沾着血污与尘土的苍白脸颊。

指尖所过之处,冰冷的玉质触感带来一丝微弱的战栗。

他的动作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目光专注得如同在进行世界上最神圣的仪式。拂去尘埃,拂去血污,拂去所有强撑的坚硬外壳,露出底下那个脆弱却坚韧到让他心碎的魂灵。

最终,他的指尖,停留在了她眉心那道流淌着淡金色神辉、如同天然纹路般的契约烙印之上。

指尖悬停在那里,微微颤抖。玉墨交织的眼眸深处,翻涌起足以淹没世界的痛苦与一种令人窒息的温柔。

他低下头,冰冷的、如同玉雕般的完美面容,缓缓凑近程听瓷平静而疲惫的脸庞。

然后,一个冰冷、柔软、带着玉石特有清冽气息的吻,如同最虔诚的烙印,带着无尽的心疼与永恒的誓言,极其珍重地、轻轻地,再次落在了她眉心那道淡金色的契约烙印之上。

这一次,没有力量的注入,只有最深沉的、无声的倾诉。

吻落下的瞬间,一滴温润如玉、却又带着淡淡金辉的液体,无法抑制地,从沈惊釉紧闭的眼角,缓缓滑落。

玉泪。

一滴承载了六百年孤寂、生死劫难、失而复得与沉重誓言的——玉泪。

它沿着他冰冷的玉质脸颊滑落,在晨光中折射出七彩的微芒,然后,轻轻地、轻轻地,滴落在程听瓷眉心,那道被他吻着的、淡金色的契约烙印旁边。

如同最后的点染,最深的落款。

金缮己毕,良缘终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