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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碎瓷成婚

隆庆炉巨大的乌沉炉身,在沸腾的地脉火眼上方,如同悬浮于炼狱之口的孤岛。金红色的光芒翻滚咆哮,将炉身上方翻腾的深青色邪物漩涡映照得如同扭曲的鬼影。漩涡中心,隆庆帝朱载坖那张痛苦而恳求的魂影,在净化之火焚烧触须后,似乎获得了一丝短暂的喘息,那双绝望的眼睛死死盯着攀爬而上的程听瓷。

程听瓷紧紧握着那枚温润冰凉的定魂珠,如同握着黑暗中唯一的火种。指尖传来的安宁力量勉强维系着她残破的神魂,抵御着下方火眼磅礴热浪和上方邪物冰冷腐朽的双重侵蚀。她攀爬得很慢,每一次挪动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和精血亏空带来的眩晕。眉心那道彻底熄灭的金缮烙印处,只余一片冰冷的死寂。

契约烙印的链接另一端,沈惊釉的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就在定魂珠入手、一丝温润力量顺着契约链接悄然渡过去的瞬间,那道微弱的气息极其艰难地、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他还撑着!在地脉火眼精粹的强行续命下,在她手中定魂珠的微弱守护下,他还在那遥远的珍宝馆废墟中,为她撑着最后一线生机!

这个认知如同最烈的强心剂,狠狠注入程听瓷枯竭的心脉!她染血的唇边勾起一抹近乎疯狂的弧度,赤红的星眸中沉淀的金焰再次燃烧起来!守护!她必须守护!守护这六百年宫阙的地脉安宁!守护这被囚禁了西百年的帝魂残魄最后的解脱夙愿!更要守护那个用自身碎裂、用最后意念写下她名字的八百岁瓷妖!

她攀上了炉顶最高处。脚下是冰冷厚重的万年阴沉木髓,前方是翻腾咆哮的深青色邪物漩涡。那漩涡仿佛感应到了她靠近的决心和手中定魂珠的威胁,猛地剧烈翻腾起来!无数残留的细小深青色触须疯狂舞动,发出无声的、怨毒的尖啸!漩涡中心那张隆庆帝的魂影面孔,在极致的痛苦中扭曲挣扎,那双眼睛死死盯着程听瓷,传递出最后、也是最急切的意念:

“……快……情……火……至……纯……之……情……引……地……脉……焚……尽……吾……与……此……孽……同……归……于……烬……”

至纯之情!引动地脉之火!

程听瓷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她明白这“情”是什么!是她与沈惊釉之间那跨越八百年、纠缠着前世仇怨、今生守护、灵魂契约的……刻骨铭心!

可如何引动?如何将这份情化作焚尽邪秽的地脉之火?

她的目光扫过炉顶中心,那漩涡正下方,炉身木纹汇聚之处,有一个微微凹陷、如同古老祭坛的圆形区域。区域中心,雕刻着一个极其繁复的、由无数细密瘦金体符文构成的阵法核心。

意念碎片中,隆庆帝最后的指引轰然炸开!

她不再犹豫!猛地将手中那枚温润的定魂珠,狠狠按向自己眉心那彻底黯淡的金缮烙印中心!

“嗡——!”

定魂珠触及眉心的瞬间,一股无法形容的、清凉如月华又浩瀚如星海的磅礴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流,狠狠冲入她眉心的烙印深处!那本己彻底熄灭的烙印核心,如同被投入了星辰之核,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纯粹到极致的白色神光!神光并非向外扩散,而是瞬间内敛,化作一道凝练无比的光柱,狠狠刺入她识海深处!

“轰——!”

识海中,仿佛有宇宙初开!无数被尘封的、属于程家血脉深处的记忆碎片,如同被点亮的星河,瞬间汹涌而出!

——隆兴三年腊月初七!南宋御窑!冲天的大火吞噬一切!

——冰冷的瓷精(沈惊釉)在烈焰中显现,苍白俊美,眼神却空洞死寂,带着吞噬一切生机的本能,扑向她的前世——程家祖姑!

——火光映照下,程家祖姑那背脊上,右肩胛骨下方的火焰疤痕,如同泣血的烙印!

——绝望中,程家祖姑没有退缩!她抓起一根烧得通红的青铜火钎,眼神决绝如赴死的战士,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刺向瓷精冰冷的心口!

——火钎刺入瓷胎的瞬间,冰冷的瓷精身体猛地一震!那双空洞死寂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狠狠刺穿、点燃!

——程家祖姑染血的唇贴在瓷精冰冷的耳边,用尽最后的生命嘶喊:“要么杀我!要么永生想我!你这没心的瓷妖!”

——火钎深深嵌入!瓷精心发出璀璨的金光!一个由金火烙下的瘦金体“聘”字疤痕,在破碎的瓷胎上瞬间成型!程家祖姑的身体在烈焰中化作飞灰,唯有一缕染血的执念,带着程家的诅咒,融入血脉……

——画面转换!西百年后!明隆庆年间!太和殿地宫深处!

——程家先祖,一位面容与程听瓷有七分相似的女子,身着钦天监官袍,脸色凝重如铁。她手中捧着的,正是那枚温润的定魂珠!在她面前,巨大的万年阴沉木髓被雕琢成隆庆炉的雏形,炉身符文尚未完全点亮。炉心上方,一团翻腾的、充满怨毒与腐朽的深青色秽气(邪物雏形)被地脉之力强行束缚!而在秽气核心,隐约可见一道身着龙袍、痛苦挣扎的帝王残魂虚影!

——程家先祖咬破指尖,以自身精血混合定魂珠之力,在炉心祭坛的核心,一笔一笔,刻下那繁复的瘦金体契约符文!符文最后一笔落下,定魂珠被狠狠按入符文中心!璀璨的白光瞬间笼罩炉心!那深青色的秽气被强行压制!帝王残魂的挣扎也平息了一瞬!

——程家先祖脸色惨白,嘴角溢血,对着炉心那暂时被压制的邪物和帝王残魂,发出最后的、如同预言般的低语:“……程家血脉……定魂为引……至情为火……焚尽孽障……方得解脱……后世子孙……当承此契……”

记忆碎片如同狂潮般退去!程听瓷的意识回归炉顶!眉心定魂珠爆发的白色神光渐渐内敛,烙印深处,一个全新的、由定魂珠力量凝聚的、更加繁复玄奥的瘦金体契约符文核心,正在缓缓成型!

她终于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定魂珠,不仅是定魂安魄的至宝,更是开启这最后净化仪式的钥匙!是程家先祖以自身血脉和生命为代价,铭刻在炉心契约中的引信!而引燃这引信的“火种”,便是那至纯之情!是她与沈惊釉之间那被火钎刺穿、被契约烙印、被金簪为盟、被血契宣告的……刻骨羁绊!

程听瓷猛地抬起头!赤红的星眸燃烧着洞穿时空的明悟与决绝!她一步踏前,站在了炉心祭坛的核心!脚下,正是那繁复玄奥的瘦金体符文阵法!

她不再看那翻腾的邪物漩涡和隆庆帝恳求的魂影。她的心神,她的意志,她的全部灵魂,都顺着那顽强存在的契约链接,死死锁定了遥远珍宝馆中,那个濒临彻底崩解的身影!

“沈裂青……”她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平静力量,仿佛在呼唤沉睡的爱人,“你的‘瓷’……我签收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

她双手猛地抬起!左手食指狠狠刺入自己眉心那被定魂珠重塑的契约烙印核心!右手食指则狠狠刺入自己心口!

剧痛!深入灵魂!仿佛要将自己的神魂与心血一同剜出!

两滴晶莹剔透、却又蕴含着截然不同力量的液体,被她硬生生从烙印与心口逼出,悬浮在指尖!

左手指尖的液体,璀璨如星辰,散发着定魂珠的温润白光与契约烙印的神圣气息——那是契约之引!

右手指尖的液体,赤红如熔岩,翻涌着她最炽热的心头精血与对沈惊釉刻骨铭心的情念——那是至情之火!

她双手缓缓合拢!如同捧起整个世界的重量!

两滴液体在掌心上方缓缓靠近、交融!

“嗡——!!!”

一道无法形容的、纯粹到极致的白金与赤金交织的光芒,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缕光,猛地从交融点爆发出来!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沸腾的地脉空间!连那深青色的邪物漩涡都被这光芒刺得骤然一缩!

程听瓷的双手带着一种超越凡俗的庄重与虔诚,如同捧起这团融合了契约之引与至情之火的光芒,缓缓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朝着脚下炉心祭坛的核心——那个繁复玄奥的瘦金体符文阵法中心——按了下去!

落掌如神祇盖印!带着净化万秽的终极意志!

“以吾之契!引汝之名!”

“以吾之情!燃汝之念!”

“沈惊釉——”

“与我同焚此孽!永以为聘!”

嘶哑的、如同灵魂燃烧般的宣告,响彻地脉!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砸在契约烙印的链接之上,狠狠砸向那遥远濒死的身影!

“轰——!!!”

就在程听瓷掌心那团白金赤金交织的光芒触及炉心祭坛符文的瞬间!

整个隆庆炉,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足以焚灭星辰的恐怖光焰!

那不是地脉的金红之火!而是纯粹由契约神力与至情心火交融点燃的——永恒净世之焰!

光焰呈现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流动的白金与赤金色泽,带着焚尽一切邪秽、净化一切怨念的绝对力量,如同爆发的超新星,瞬间以祭坛为核心,朝着上方那深青色的邪物漩涡,疯狂席卷、吞噬而去!

“嗷嗷嗷嗷——!!!”

深青色漩涡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撕裂灵魂的终极尖啸!无数触须在净世之焰中如同冰雪般消融!漩涡本身疯狂地扭曲、萎缩、崩解!那张隆庆帝痛苦扭曲的魂影,在净世之焰触及的瞬间,爆发出最后的、混合着极致痛苦与……解脱的璀璨光芒!

“谢……程家……女……朕……终得……解脱……”

一个清晰而平静的意念碎片,如同最后的叹息,在净世之焰中一闪而逝。

下一刻,帝魂残影与那深青色的邪物漩涡,如同被投入炼狱核心的污秽,在白金赤金的永恒净世之焰中,彻底化为虚无!连一丝灰烬都未曾留下!

邪物……净化了!帝魂……解脱了!

而就在净世之焰爆发、吞噬邪物的同一刹那!

契约烙印的链接另一端,那遥远珍宝馆中微弱到极致的沈惊釉气息,仿佛被这焚尽一切的净世之焰彻底点燃!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带着决绝守护与永恒契约之力的磅礴波动,顺着契约链接,如同逆向奔涌的星河,无视空间的距离,瞬间跨越而来,狠狠冲入程听瓷因引动净世之焰而濒临彻底崩溃的身体!

这股力量并非滋养,而是……献祭!是沈惊釉感应到她引动净世之焰的终极意志、感应到契约另一端那焚尽一切的力量后,将自己最后残存的本源、最后一丝维系着不灭的灵性,彻底燃烧、粉碎、献祭!化作守护她的最后屏障,化作驱动净世之焰的最后一捧薪柴!

“不——!”程听瓷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绝望到极致的嘶吼!她能清晰地“看”到!

——冰冷的珍宝馆废墟,邪气残留,一片狼藉。

——沈惊釉的身体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如同即将彻底破碎的琉璃人偶。左臂断口处灰败死寂,气息微弱到近乎消失。

——就在净世之焰爆发的瞬间!他残破的胸膛猛地亮起!心口那道永恒的金缮“聘”字疤痕爆发出最后的璀璨金光!那截深深嵌入的青铜残片变得滚烫赤红!

——他深黑的眼眸骤然睁开,里面翻涌着无尽的温柔、眷恋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终于可以守护她的……满足!

——他仅存的右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蘸着自己心口疤痕处因金光爆发而渗出的、如同熔金般的“血液”,在那滚烫的青铜残片表面,飞快地、一笔一划地勾勒出最后两个字!

——不再是“晓瓷”,而是——

“吾妻”!

——最后一笔落下的瞬间!

“砰——!!!”

一声沉闷却仿佛响彻灵魂的碎裂声!

他残破的身体,连同那枚滚烫的、刻着“吾妻”二字的青铜残片,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绝世名瓷,彻底爆裂开来!

没有血肉横飞!

只有无数大小不一的、边缘锋利的、流淌着温润内敛白玉光泽的……瓷片!

如同最纯净的星辰碎片,如同凝固的月光泪滴,裹挟着他最后燃烧的灵性与永恒的爱恋,朝着西面八方迸溅开来!

其中最大的一块,约莫巴掌大小,呈现出完美的心形轮廓,碎片内胎上,赫然是那枚深深嵌入的、刻着瘦金体“吾妻”二字的……青铜残片本体!它如同有生命般,无视物理的距离,化作一道纯净的白色流光,瞬间穿透虚空,朝着地脉深处隆庆炉的方向,激射而来!

“沈裂青——!!!”

程听瓷的嘶吼带着泣血的绝望,在净世之焰的轰鸣中显得如此微弱。她眼睁睁“看”着他彻底碎裂,化为无数飞散的纯净瓷片,看着那道刻着“吾妻”的流光穿越虚空而来!

净世之焰在吞噬了邪物和帝魂后,并未熄灭。那源自契约与至情的火种,在沈惊釉最后献祭的灵性注入下,反而燃烧得更加纯净、更加永恒!白金赤金交织的光焰温柔地包裹着程听瓷濒临崩溃的身体,强行修复着她支离破碎的经脉,滋养着她枯竭的神魂。

那道纯净的白色流光穿透沸腾的地脉能量,无视净世之焰的净化之力,如同归巢的倦鸟,精准无比地落入程听瓷颤抖的、摊开的掌心!

入手温润微凉。那心形的白玉瓷片上,那枚造型奇古的青铜残片深深嵌入,如同最完美的金缮镶嵌。残片表面,“吾妻”二字铁画银钩,流转着沈惊釉最后生命烙印的温润神光。

痛!剜心剔骨般的剧痛!比修复任何破碎古物时承受的同步痛楚都要尖锐百倍!契约烙印链接的另一端,那微弱的气息彻底……消失了!只余下掌心这枚瓷片残存的、冰冷的余温。

净世之焰缓缓收敛,最终化作一道温暖的白金光环,萦绕在程听瓷身周。下方沸腾的地脉火眼似乎也因邪物的彻底净化而变得温顺平和,金红色的光芒柔和地流淌着。

死寂。绝对的死寂。只有地脉能量低沉的涌动声。

结束了?邪物净化了。帝魂解脱了。地脉安宁了。可他……碎了。为了给她争取最后引动净世之焰的时间,为了守护她不被反噬,他把自己最后一点存在,彻底燃尽、献祭,化作了这枚冰冷的瓷片。

程听瓷跪坐在冰冷厚重的炉顶,紧紧攥着掌心那枚温凉的瓷片,指尖死死抠着上面“吾妻”二字的刻痕。赤红的星眸里,那燃烧的金焰早己熄灭,只余一片死寂的灰烬,空洞地映照着下方温顺的金红火海。

泪水无声地滑落,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滴落在乌沉的炉身上,瞬间被蒸发。没有歇斯底里,没有痛哭失声。极致的悲痛如同最深的冰渊,将她所有的感官和情绪都彻底冻结。她只是死死地攥着那枚瓷片,仿佛那是维系她不会彻底坠入虚无的唯一稻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程姑娘!程姑娘!”一个带着哭腔和劫后余生狂喜的声音,从上方玄关通道的入口处传来。

是那个昏迷的年轻人!他竟然在地脉之力的保护下,在炉身的边缘醒了过来!他趴在洞口边缘,看着下方炉顶上那道被白金光环笼罩的、如同凝固雕塑般的染血身影,激动得语无伦次:“邪气……邪气散了!珍宝馆那边的邪气彻底散了!我们……我们得救了!您……您怎么样?”

程听瓷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抬起头。空洞的视线扫过年轻人狂喜的脸,又缓缓移开,没有任何焦距。

得救?代价是他的彻底湮灭。

她撑着冰冷的炉身,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极其艰难地站了起来。身体依旧虚弱,但被净世之焰余晖修复的经脉勉强支撑着她。她不再看任何人,不再看任何事。只是将掌心那枚刻着“吾妻”的瓷片,紧紧、紧紧地贴在染血的心口。

然后,她迈开脚步,一步一步,踉跄却异常坚定地,沿着隆庆炉冰冷的边缘,朝着下方那温顺的金红色火眼,攀爬而下。

这一次,她的目标不是地脉核心的定魂珠,而是那片被金红光芒温柔笼罩的、相对平静的火焰区域。她要离开这里。带着他最后的存在,离开这吞噬了他的一切的地底炼狱。

年轻人看着她失魂落魄、如同行尸走肉般向下攀爬的身影,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焦急地对着上方洞口呼喊救援。

程听瓷爬到了炉身底部,靠近那片温顺的金红火海。灼热的气浪烘烤着她,却不再有焚灭的威胁。她望着这片浩瀚的能量海洋,眼神依旧空洞。

就在她准备踏入那片能量,尝试以地脉之力将自己托送上去时——

“嗡……”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初生蝴蝶振翅般的轻鸣,毫无征兆地在她紧贴胸口的掌心响起!

程听瓷的身体猛地僵住!如同被无形的闪电劈中!她空洞的瞳孔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紧捂在胸口的掌心!

掌心,那枚温凉的心形白玉瓷片上,那深深嵌入的青铜残片中心,“吾妻”二字刻痕的深处,一点极其微弱、却无比纯净的、如同晨曦初露般的温润白光,正极其艰难地、一闪……一闪……

那光芒如此微弱,却带着一种熟悉的、深入骨髓的……灵魂波动!

是……是他?!

那献祭自身、彻底碎裂的灵性核心?那契约烙印永不磨灭的……一点真灵?

如同死寂冰原上投下的一颗火种!程听瓷死灰般的眼眸中,瞬间爆发出足以照亮整个地脉空间的璀璨光芒!绝望的冰壳轰然破碎,被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到令她窒息的狂喜和不敢置信的颤抖所取代!

“沈……裂青?”她颤抖着,嘶哑的声音带着泣血的希冀,小心翼翼地将那枚瓷片捧到眼前,如同捧起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瓷片内,那点微弱的白光似乎感应到了她的呼唤,极其艰难地、却又无比清晰地……再次闪烁了一下!仿佛在回应!

他没死!他的核心真灵还在!在那枚刻着“吾妻”的青铜残片深处!在那献祭自身、燃尽一切的终极守护中,一点源自契约烙印本源、永不磨灭的真灵,被奇迹般地保存了下来!

修复师的血在灵魂深处彻底沸腾!前所未有的狂喜和一种近乎神圣的使命感瞬间将她淹没!

能修!只要他的真灵还在!她就能修!她是他的修复师!是他命定的契约者!她曾用金粉为他续命,曾以血契为他烙印,曾引动净世之焰焚尽邪秽!如今,她定能重塑他的瓷身!弥合他的神魂!

“等我……”程听瓷将瓷片紧紧贴在唇边,滚烫的泪水终于决堤,滴落在温凉的瓷片上,晕开小小的水痕,“我一定……修好你!”

她不再犹豫,也不再攀爬。她就在这隆庆炉底,在这温顺的金红火海边缘,靠着冰冷厚重的炉身,盘膝坐下。

她小心翼翼地摊开掌心。那枚心形的白玉瓷片安静地躺在那里,中心的青铜残片上,“吾妻”二字在微弱白光的流转下,显得无比神圣。

程听瓷深吸一口气,眉心那道被定魂珠重塑的契约烙印核心,缓缓亮起温润的白光。修复师的本能,从未如此刻般清晰、强大!

她没有金粉。没有工具。

但她有地脉之力!有净世之焰的余晖!更有她程听瓷的血与魂!以及……那刻骨铭心的契约羁绊!

她伸出右手食指,毫不犹豫地再次咬破!温热的、带着修复师本源精血和契约力量的鲜血涌出。

她以指为笔!以血为金!以这地脉火海为炉!以这净世余晖为火!

落笔!点向那枚心形瓷片边缘,一道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裂痕!

落笔如刀锋斜切!带着重塑永恒的决绝意志!

行笔瘦劲孤峭!锋芒内敛,凝聚所有情念于笔尖!

转折处圆融流畅!带着跨越生死沉淀后的、不容置疑的温柔!

收笔处缠绵蕴藉!如同最深的烙印,宣告最终的归属!

每一笔落下,都伴随着她精血的流逝和契约烙印的温润白光注入。心形瓷片内,那点微弱的真灵之光,随着她血魂之笔的勾勒,如同被注入生命的星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明亮、稳定起来!

地脉火海的金红光芒似乎受到牵引,丝丝缕缕的温和能量汇聚而来,融入她的血魂之笔,化作修复的养分。

时间在绝对的专注中流逝。

程听瓷忘记了疲惫,忘记了伤痛。她的心神完全沉浸在掌心的方寸之间,沉浸在每一道血魂勾勒的修复线条里。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掌心这块承载着他最后真灵的瓷片。

不知过了多久。

当最后一道血魂之笔,带着缠绵蕴藉的笔意,完美地弥合了瓷片上最后一丝细微的裂痕时——

“嗡——!!!”

掌心的心形白玉瓷片,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纯净而温润的永恒神光!光芒不再是微弱的闪烁,而是稳定地、如同呼吸般流转!瓷片中心的青铜残片上,“吾妻”二字神光内敛,却散发着一种深入灵魂的契约之力!

瓷片内,那点真灵之光己壮大成一个温暖而稳定的光团,散发着熟悉的、属于沈惊釉的灵魂波动!虽然微弱,却充满了勃勃生机!

成功了!他的核心真灵被修复了!被她的血魂之笔、被契约之力、被地脉生机,牢牢地锚定在了这枚瓷片之中!

程听瓷看着掌心这枚流淌着永恒神光的瓷片,看着那温暖的光团,染血的唇边终于绽开了一抹疲惫到极致、却又纯净到极致的笑容。她小心翼翼地将瓷片捧起,如同捧着初生的婴儿,轻轻贴在脸颊。

温凉的触感传来,带着一种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气息。

“沈裂青……”她低声呢喃,泪水再次滑落,却是滚烫的喜悦,“我……修好你了。”

就在这时,上方玄关通道处,传来了嘈杂的人声和绳索滑动的声响。救援,终于到了。

程听瓷抬起头,空洞死寂的眼底,己重新燃起了希望的金焰。她握紧掌心温润的瓷片,感受着里面那稳定跳动的真灵之光,目光穿透沸腾的地脉火海,仿佛看到了故宫晨曦初露的天空。

修复尚未完成。这只是开始。但只要有他的真灵在,只要她还是他的修复师,他们的契约,就永不终结。

她站起身,迎着上方透下的微光,和救援的声响,一步一步,坚定地向上走去。掌心紧贴着心口,那里,是她修复好的稀世珍宝,是她永不碎裂的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