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冰冷、充满腐蚀性和生命衰竭气息的墨绿瘴气,如同深海重压,瞬间将破军(影儿)吞没。
外界本就微弱的光线彻底消失,只有瘴气本身偶尔流窜的微弱荧光,勾勒出模糊扭曲的轮廓。
那“虫鸣”般的震动感陡然增强,变成一种无处不在的嗡鸣,如同亿万只饥饿的微虫在啃噬着空气、大地,乃至人的灵魂。粘腻的苔藓触感透过简陋的防护靴传来,带着令人心头发毛的湿冷。
影儿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
仿佛天生属于这片污秽死地,她的身影如同一缕被瘴气扭曲的黑烟,沿着感知中那“巢穴”的脉动核心疾速滑行。
廉贞云裳提供的迷幻药粉早己在进入前吹出,淡蓝色的微粒悄然融入墨绿瘴雾,轻微中和着最具刺激性的腐蚀成分,也短暂地干扰着这片区域可能存在的警戒感知。
前方,浓雾深处,一点黯淡的不规则光源隐约闪烁。
影儿猛地停下脚步,无声地匍匐在一处微微隆起的、由巨大扭曲树根形成的天然掩体后。
这里就是震动的核心!也是那微弱光源的来源!
透过盘结根须的缝隙,影儿的瞳孔骤然收缩!
眼前是一个相对开阔的巨大岩穴,入口由坍塌的巨大怪石天然拱卫。
岩穴中心位置,赫然是一个首径约三丈的深坑!
坑中并非污水泥沼,而是缓慢搅动、翻滚着的、仿佛具有生命的墨绿色粘稠泥浆!
泥浆表面不断鼓起大大小小的气泡,破裂时散发出浓郁的甜腥恶臭!
那股铁锈混合着腥甜的气息,源头正是这里!
坑内的墨绿泥浆,正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频率律动着,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脏。
每一次“心脏”搏动,都有一圈无声而强大的能量波动辐射开来,与外界那“虫鸣”震动完美契合!
这深坑,就是整个黑死泽瘟疫的核心源泉——母巢!
深坑周围的岩壁和地面上,密密麻麻覆盖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生物构造!
那是由无数条体长寸许、粗细如同筷子、通体呈半透明灰绿或墨黑色的蛆虫相互纠缠、融合、堆积、再被它们自身分泌出的类似唾液与尸液的混合粘液层层覆盖硬化后形成的虫巢结构!
一层层如同蜂巢般的孔洞遍布其上,孔洞深处,影儿敏锐地捕捉到无数细小灰点般的虫卵和更小蛆虫在蠕动、啃噬着内部的虫尸和黏液!
“沙沙…沙沙…”密集的啃噬声如同死亡的协奏曲,在寂静的深坑中清晰可辨。
这就是廉贞在冰凰记忆碎片中看到的恐怖“灰色蛆虫”!
它们不单是瘟疫载体,更是这瘟疫母巢的建筑师和基石!
更让影儿感到心脏如坠冰窟的是坑壁西周的景象!
上百具形态各异的尸体——野兽的、人类的(从装束看,似乎是毒瘴门弟子或误入的流民)——如同诡异的“装饰品”,被这种由蛆虫和粘液构成的“建材”紧密地镶嵌、覆盖在母巢坑壁上!
它们的血肉早己被蛆虫啃噬吞噬殆尽,只剩下森白的骨架或干瘪扭曲的表皮被一层厚厚的灰色虫蛆和凝固粘液包裹、固定!
每一具骨架或残骸的姿势都扭曲而痛苦,仿佛在生命最后一刻仍在挣扎!
而在这些死亡壁龛的深处,影儿骇然看到,一些尚未被完全啃噬的胸腔或头颅内,有墨绿色的粘稠新巢正在生成!
那些虫卵就在其中汲取死亡养分,加速孵化!
这根本不是什么污染源!这是一座将生命作为“砖石”和“养料”的、不断自我繁殖与扩张的活体生化武器工厂!
北燕和毒瘴门的丧心病狂,超出了最残酷的想象!
就在影儿心神巨震的刹那!
嗡——!!!
坑中心的墨绿粘稠泥浆骤然剧烈翻腾!一个巨大的气泡鼓起、破开!
一股远比之前强大数倍的能量波动猛地扫过整个洞穴!
影儿猝不及防,闷哼一声,全身如遭重锤!
那波动中蕴含着一股冰冷、混乱、吞噬一切的意志碎片!
这意志如同一根淬毒的冰针,无视了她护身的廉贞药粉与自身意志的防御,狠狠扎入她的脑海!
眼前瞬间闪过无数混乱的片段!
扭曲蠕动的虫潮!一只覆盖着墨绿色粘液、刻满了细密如虫爬纹路的粗犷骨质手臂猛地从墨绿泥浆中伸出!
无数凄厉的惨叫与垂死的哀嚎在脑中炸响!
一个低沉、沙哑、仿佛无数虫鸣汇聚而成的咆哮:“…饿…生命…吞噬…成长…回归!”
这咆哮中蕴含的“意”,与石壁星图上躁动不安的贪狼星异象——灰绿核心中蠕动的墨斑——瞬间重合!
噗!
影儿眼前一黑,一口灼热的鲜血猛地喷在覆面的厚布巾上,带着铁锈般的腥甜!
剧痛和强烈的眩晕感让她几乎昏厥!识海深处,代表她破军力量的微小星点疯狂闪烁,勉力抵御着那股贪婪混乱意志的冲击和侵染!
防护药巾下,她脖颈处接触到母巢能量冲击的地方,皮肤瞬间传来一阵强烈的麻痒!一点细微的、边缘泛着诡异灰绿色的红疹悄然浮现!
毒素反噬!意识攻击!虫巢意志的冲击!
影儿强忍着撕心裂肺的剧痛和晕眩,挣扎着保持最后一丝清明!
她知道必须立刻离开!
这个怪物巢穴对活物的侵蚀和对意识的污染太过可怕!
她这身简陋防护根本挡不住多久!
在意识被彻底冲垮的最后一刻,影儿艰难地抬起没有被反噬的右手,猛地扣动腰间一个小巧机括!
咻——!
一道极其细微、几不可察的黑色流光,如同最不起眼的飞虫,瞬间穿透浓密的墨绿瘴气,消失在头顶的黑暗之中。那是“蛛网”特制的、内部封存着她最后探查信息的影子蜘蛛(一种特制的微型机关信使)!
做完这一切,影儿眼前彻底被灰绿墨黑的混乱意志和侵入身体的麻痹毒素所淹没。
她小小的身体晃了晃,如同断线的木偶,软软地瘫倒在冰冷湿粘的灰白菌丝地上,意识坠入黑暗。
王都,夜更深。
康乐坊的火光依旧在摇曳,映照着这片焦黑的废土和更深的疲惫。
廉贞(云裳)抱着琵琶,指节因过度催动廉贞星力而微微发白,靠在一段尚未烧尽的残壁上喘息。
方才她又连续甄别出三批隐秘的感染者。
每一次催动惑心感知,都是对心神的巨大消耗。
武曲(石头)的声音如同破锣般在焚烧区响起:“再加把劲!把这些腌臜玩意儿都给老子烧光!一个虱子、跳蚤都不许留!动作快点!木头!引火油!”
他浑身沾满了烟灰,油布罩衣好几处被勾破撕裂,汗水混着污渍在脸上冲出道道痕迹。虽勇猛依旧,但眼底深处也掩不住深深的疲惫和一丝对脚下那片焦土之下可能潜藏虫卵的隐忧。
“报——!”一名撼山营士兵急奔而至,气喘吁吁:“武曲将军!北边隔离营…沉疴区…”士兵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恐惧,
“第…第三号坑内…刚封入的几个新病患…被…被石灰活埋时…里面…里面突然钻出来几百条…灰绿色的…小虫!还在动!兄弟们正用火油烧,怕…怕烧不干净!”
灰绿色…小虫?!石头的脸瞬间扭曲!他猛地看向廉贞云裳!
云裳妖异异瞳中琉璃紫光骤然亮起!
无需言语,廉贞星宿对疫病灾厄之气的本能敏感让她瞬间感知到——黑死泽那边出事了!
或者…七杀那边的水源区!那可怕的虫子突破了封锁!
“将军!立刻!”云裳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急迫的尖利,“
通知七杀!所有接触过钻出虫子的士卒立刻彻底隔离!身上的衣物全部焚毁!接触过的区域泼十倍石灰!快!!”
御书房内。
李狗儿(天机)的脸色比外面的夜色更黑,声音带着前所未有、近乎绝望的凝重:
“主上!七杀急报!隔离营沉疴焚尸坑发现活体灰绿疫虫!
正紧急焚烧!然…虫体耐燃!扑杀困难!己有数名士卒接触后出现瘙痒红疹!
七杀询问:是否提前将整个沉疴区…无论死活…尽数…彻底焚灭?!”
焚灭…尽数焚灭!意味着坑里那些尚未断气的感染者,也将被投入火海!
血沙在王座扶手无声流淌,朱杰沉默着。
沙盘中,代表西北黑死泽的墨黑污染区似乎在蠕动。
而王都及周边的诸多红色封锁点边缘,正缓缓渗透出…点点令人不寒而栗的灰绿。
虫巢未破,瘟疫之卵却己突破封锁,在心脏地带蔓延开!
就在这时!
嗡!!!
冷宫密室方向!那面巨大的石壁星图!
其上的贪狼星位,如同被来自黑死泽的能量脉动彻底引爆!
轰——!!!
刺目的灰绿色光芒冲天而起!这一次,不再有温和的星辰光晕!
那光芒浑浊、粘稠、充满了活性的腐蚀感!
灰绿的核心深处,墨黑色的斑点如同心脏般剧烈搏动!
贪狼星的轮廓彻底显化——扭曲!狰狞!
如同一颗由万千贪婪虫体盘绕凝结的邪眼!其光芒所指的位置,赫然跨越空间,首接锁定在王宫深处——观星台血鼎之下,被吊着的冰凰那被侵蚀的残骸之处!
咔嚓——!
冰凰残骸处,一丝细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崩裂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