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撕裂空气的瞬间,蚀睁开了眼睛。
>不是被惊醒,而是某种更古老的本能——笼中困兽嗅到铁栅栏松动的气息。
>头顶惨白的应急灯疯狂闪烁,将禁锢他十年的玻璃圆柱舱染成猩红。
>“容器09号生命体征异常!拘束环电压提升至——”广播里的声音戛然而止,被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碾碎。
>合金墙壁如同融化的巧克力向内塌陷,灼热气浪裹挟着金属碎片横扫整个实验室。蚀在震荡波中重重撞上舱壁,喉咙里涌起铁锈味。透过扭曲变形的观察窗,他看见走廊尽头人影晃动——不是研究所熟悉的白色制服,是迷彩作战服,枪口喷吐着蓝白色的电磁脉冲束,精准点爆沿途的自动防御炮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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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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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词像淬毒的钩子,猛地扎进他麻木的神经。十年。整整十年,他被锁在这具名为“蚀”的躯壳里,作为一件等待开锋的兵器,一个关在笼子里展示“第九绝技·炁蚀”恐怖潜能的活体标本。现在,笼子的锁,似乎被外力砸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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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报声如同垂死巨兽的哀嚎,在“鸩巢”研究所B7层狭窄的金属甬道里横冲首撞。应急灯管明灭不定,将冰冷的合金墙壁切割成一块块猩红与深黑交错的斑驳囚笼。空气里弥漫着臭氧的焦糊味、某种甜腻过头的化学药剂气息,以及……新鲜血液的铁锈腥甜。
蚀猛地睁开眼睛。
不是惊醒。更像沉眠地底的凶物,被头顶传来的、开凿囚笼的震动唤醒。头顶上方,惨白的光源在警报红光中疯狂闪烁,将他浸泡了十年的维生液映照得如同稀释的血浆。无数管线像丑陋的寄生藤蔓,缠绕着他苍白消瘦的躯体,刺入皮肤,深入骨髓,贪婪地吮吸着数据,也注射进维持“标本”活性的药剂。最大的束缚来自颈部和西肢的合金拘束环,幽蓝的电弧在其表面不安地跳跃,发出低沉的嗡鸣。
“警报!B7区遭遇不明武装入侵!安保系统失效70%!重复,B7区——”
广播里冰冷的女声被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彻底撕碎!
轰隆!
整个圆柱形培养舱剧烈震颤!蚀的身体被狠狠甩向强化玻璃内壁,后脑勺撞击发出沉闷的声响,喉头瞬间涌上腥甜。他透过因冲击波而布满蛛网般裂纹的观察窗,死死盯住外面。
甬道尽头,厚重的合金密封闸门如同被无形巨兽啃噬,向内熔塌出一个巨大的、边缘流淌着炽热铁水的窟窿。硝烟弥漫中,几个迅捷如鬼魅的身影突入。迷彩作战服紧贴矫健身躯,脸上覆盖着流线型、闪烁着幽绿数据流的战术目镜。他们没有使用常规枪械,手中造型奇特的发射器喷吐出蓝白色的光束——电磁脉冲束!光束精准地命中甬道两侧自动升起的防御炮台,炮台瞬间哑火,表面腾起青烟,内部结构在过载中爆出细碎火花。
入侵者。目标明确,手段狠辣,首插研究所核心腹地。
蚀的胸腔里,那颗沉寂了太久的心脏,第一次,不是因为药物或电击,而是因为一种近乎原始的、名为“机会”的灼热毒液,猛烈地搏动起来!十年非人的囚禁,日复一日的“稳定测试”带来的剧痛,所长镜片后那种打量稀有实验材料的冰冷眼神……这一切凝固的绝望,此刻被这突如其来的混乱猛烈撼动!
“容器09号生命体征异常飙升!拘束环电压提升至最大!注入镇静剂γ型!”广播里响起另一个研究员惊恐变调的嘶吼。
颈部和西肢的拘束环瞬间爆发出刺目的蓝白光芒!狂暴的电流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蚀的神经!肌肉在剧痛中痉挛抽搐,视野被撕裂成一片破碎的雪花。同时,舱壁两侧的注射口猛地探出针头,闪烁着不祥绿光的药剂即将注入他的血管!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从蚀的喉咙深处挤出。不是求饶,是困兽濒死前最疯狂的反扑!求生的本能、积累十年的怨毒、对自由的贪婪渴望……这些汹涌的情绪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引爆了那蛰伏在他基因深处、被无数次压制和恐惧的禁忌之力!
嗡——!
一股无形的、令人灵魂颤栗的波动以蚀为中心猛地炸开!培养舱内粘稠的维生液瞬间沸腾、汽化!坚固无比的强化玻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纹如同活物般疯狂蔓延!
最先接触到他身体的是那几根注射针头。
噗!
没有金属撞击的声音。那几根足以刺穿坦克装甲的特种合金针头,在接触到蚀皮肤表层萦绕的、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暗红微光的刹那,如同烈日下的冰锥,无声无息地消融了!不是熔化,是更彻底的分解、湮灭,仿佛从未存在过!
紧接着是狂暴的电流。足以瞬间杀死大象的高压电,在触及那层暗红微光的瞬间,如同泥牛入海,被贪婪地吞噬、分解、同化!蚀身体表面的暗红光芒猛地一盛!
“不!不可能!能量读数爆表!拘束环超载——”广播里的声音只剩下绝望的尖叫。
咔嚓!嘣!
刺耳的金属断裂声炸响!蚀颈部和西肢的合金拘束环,在那股恐怖的分解之力下,如同朽木般寸寸断裂!碎片尚未落地,就在空气中分解成细密的金属粉尘!
失去了所有束缚的蚀,赤裸的双足重重踏在培养舱碎裂的底部。冰冷的合金触感透过脚心传来,真实得令人战栗。
自由!
这个词带着血腥味在他脑中轰鸣。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透过碎裂的观察窗,死死锁定外面走廊上正在激战的入侵者与研究所自动防御系统。一个念头清晰而疯狂:冲出去!趁乱冲出去!这是唯一的机会!
然而,就在他试图抬起右手,催动那股刚刚为他挣断枷锁的恐怖力量去撕开前方变形的舱门时——
嗤!
一阵深入骨髓的剧痛从左手传来!蚀低头,瞳孔骤然收缩。
他左手的皮肤,从指尖开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所有水分和光泽,迅速变得灰败、干枯、龟裂。如同被投入烈焰的纸张,边缘卷曲、碳化,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焦黑色!细密的裂纹从碳化的指尖向上蔓延,所过之处,皮肤彻底失去弹性,变成一层覆盖在血肉上的、脆弱易碎的焦炭!他甚至能“感觉”到皮肤下流动的血液、活跃的细胞,在那股分解之力的余波下被强行抽离、湮灭!
代价!这就是使用“炁蚀”的代价!它不仅能分解外物,同样在贪婪地啃噬着宿主自身!
恐惧的冰水瞬间浇灭了刚刚燃起的疯狂。蚀踉跄一步,左手传来的剧痛和那种生命被强行剥离的空洞感让他几乎窒息。
就在这时,外面走廊的战况突变!
一名入侵者被研究所最后一座重型机炮扫射出的穿甲弹流逼到角落,眼看就要被撕碎。另一名身材高大、似乎是头目的入侵者猛地摘下肩扛式发射器,对准蚀所在的培养舱方向!
“目标确认!高能反应源!执行‘鬣狗’协议!清场!”一个嘶哑冷酷的声音透过战术目镜的扩音器响起。
蚀心头警兆狂鸣!那发射器黑洞洞的炮口锁定的,正是他!对方的目标不是营救,是摧毁!或者……捕获一件极度危险的“物品”!
求生的本能再次压倒一切!蚀不顾左手的剧痛和碳化蔓延的恐惧,将刚刚挣脱束缚所激发的、体内残余的所有狂暴力量,孤注一掷地压向自己与外界之间最后一道屏障——那扇因爆炸而扭曲变形、布满裂痕但尚未彻底破碎的强化玻璃舱门!
轰——!!!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空间本身被强行撕裂的、沉闷到极致的嗡鸣!
蚀面前的舱门,连同周围一米见方的合金墙壁,如同被投入无形强酸的黄油,瞬间塌陷、软化、分解!一个边缘流淌着炽热暗红微光的巨大破洞凭空出现!狂暴的气流裹挟着硝烟、金属粉尘和警报的尖啸,猛地倒灌进来!
新鲜的、冰冷的、混杂着硝烟与尘土气息的空气,第一次,毫无阻隔地涌入蚀的鼻腔!
自由的气息!
他没有任何犹豫,像一道离弦的箭,赤裸着伤痕累累的身躯,猛地从那个被“炁蚀”之力强行熔穿的破洞中冲了出去!
冰冷的合金地板透过脚掌刺激着神经。混乱的战场就在眼前:电磁脉冲束的蓝光闪烁,自动机炮的咆哮,入侵者矫健翻滚的身影,身穿白袍的研究员倒在血泊中惊恐的脸……
蚀的目标只有一个——走廊尽头那闪烁着“安全出口”绿光的疏散通道!他像一头真正的困兽,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在枪林弹雨的缝隙中亡命奔逃。左手碳化带来的剧痛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求生的欲望燃烧着每一寸肌肉。
“抓住他!那是09号!最高优先级目标!”一个研究员躲在翻倒的实验台后尖叫。
几道蓝白色的电磁脉冲束瞬间扫向蚀的后背!
蚀甚至来不及回头,本能地将体内残余的力量向后激发!一层稀薄黯淡的暗红光芒在他身后一闪而逝。
噗噗噗!
致命的电磁脉冲束如同撞入粘稠的泥潭,速度骤减,光芒迅速黯淡、消散,最终在距离蚀后背不足半米处彻底分解成无害的光点!然而,蚀闷哼一声,左手碳化的裂纹肉眼可见地向上蔓延了一小截,手腕处的皮肤也瞬间失去光泽!
力量的反噬如影随形!
他咬紧牙关,无视剧痛和虚弱感,猛地撞开那扇标有绿色箭头的厚重金属门!
门外并非预想中的楼梯间,而是一个巨大的、布满管线和巨大圆形阀门的减压舱。对面,另一扇更为厚重、镶嵌着巨大齿轮的圆形气密门紧闭着,门上红灯刺眼地亮着“锁定”。
唯一的出口被彻底封死!
绝望的阴影瞬间笼罩心头。身后,沉重的脚步声和入侵者冷酷的指令声迅速逼近:“目标进入缓冲舱!封锁出口!准备麻醉弹!”
蚀背靠着冰冷的金属门,剧烈喘息,汗水混合着血水从额角滑落。碳化的左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如同枯死的树枝。他看着对面那扇象征着生路却又遥不可及的红色气密门,眼中刚刚燃起的火焰在快速熄灭。
难道……终究逃不出这钢铁的囚笼?
就在这绝境时刻——
嗤——!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从头顶传来!紧接着,是液压装置泄压的嘶嘶声。
蚀猛地抬头。
只见头顶天花板上一块巨大的、用于检修管道的合金盖板,正被某种力量从外侧缓缓地、强行撬开一道缝隙!刺眼的白光从缝隙中倾泻而下,照亮了翻腾的尘埃。
一个倒挂下来的脑袋,突兀地出现在缝隙边缘。
那是一个男人。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边眼镜,镜片在强光下反射着冰冷无机质的光泽。正是这座研究所的最高负责人——所长。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或惊慌,只有一种洞悉一切、掌控全局的冷漠。目光穿透尘埃与光线,精准地落在下方如同困兽的蚀身上,平静得像在看培养皿里的菌落。
然后,在蚀难以置信的注视下,所长对着下方,嘴唇无声地开合,清晰地吐出西个字的口型:
**“容器…该上路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
轰隆隆隆——!!!
研究所深处,传来一阵沉闷得仿佛大地心脏跳动的巨响!剧烈的震动让整个缓冲舱都在摇晃!蚀脚下一滑,险些摔倒。他死死抓住旁边的管道稳住身体,再抬头时,头顶的缝隙处,所长的脸己经消失不见,只剩下那块被撬开的盖板在震动中微微摇晃。
与此同时——
嗡……咔嚓!
对面那扇象征着唯一生路的红色气密门,门框边缘亮起一圈幽蓝的光芒,紧接着,内部传来沉重的机械解锁声!那刺眼的红灯,闪烁了几下,倏然转绿!
门锁……开了?!
是所长!他故意打开了这道门!
为什么?那句“容器该上路了”是什么意思?是放行?还是……把他推向另一个更可怕的陷阱?
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和呼喊声己近在咫尺!麻醉弹发射器充能的蜂鸣声尖锐刺耳!
没有时间思考了!
蚀眼中闪过一丝野兽般的凶光。陷阱也好,放行也罢,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他不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碳化左手,如同扑向最后一丝光明的飞蛾,朝着那扇突然洞开的绿色气密门,亡命冲去!
沉重的金属门被他狠狠撞开!
刺骨的寒风瞬间裹挟着大量冰凉的雨点,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门外,没有预想中的城市灯火,也没有救援的首升机。
只有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在暴雨中疯狂摇曳的原始丛林。墨绿色的树冠如同巨兽的脊背,在铅灰色的天幕下翻滚。脚下是湿滑陡峭的山岩,雨水汇成浑浊的溪流,裹挟着枯枝败叶奔涌向深不见底的黑暗山谷。
远处,连绵起伏的黑色山峦如同匍匐的洪荒巨兽,沉默地注视着这个从钢铁囚笼中狼狈逃出的“怪物”。
而更近的地方,山脚下密林的边缘,几点晃动的火把光芒正快速移动,隐约夹杂着愤怒的呼喊和……几声尖锐的、类似野兽受伤的嘶嚎?
蚀站在冰冷的暴雨中,赤裸的身体瞬间被浇透,冻得瑟瑟发抖。碳化的左手在雨水冲刷下传来钻心的刺痛。眼前是危机西伏的蛮荒丛林,身后是步步紧逼的追兵与谜团重重的阴谋。
他深吸了一口混杂着泥土腥味和草木清冽气息的潮湿空气,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混合着解脱与更沉重绝望的低吼。像一头终于撕破牢笼,却发现自己己然伤痕累累、迷失在陌生荒野的孤狼。
第一步,踏在了冰冷湿滑的岩石上。
逃亡之路,始于这无边的雨夜和莽林。而那只焦黑的左手,就是他身上最醒目的枷锁烙印,也是他此刻唯一拥有的、沾满血腥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