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的落灰有点多，恐怕是楼上还在闹腾。
张X把门把手装回门上，扭开它，绅士状地铺开手：“漆彩小姐，请。”
“什么啊，突然这么有礼貌。”漆彩挑挑眉毛，让兔耳朵伸长了抵住门，示意张X松手，“你先请！”
之前他读取过莫妮卡的记忆，即使现在己经忘了，漆彩的大小姐身份也在张X心中得到极大加强。张X仔细一想，她把自己绑架来的时候，治安局可没出动任何致命的东西……
连治安局都要陪她玩抓鬼游戏，搞不好真是个正牌大小姐——他下意识地认为应该对她客气一点，以免日后遭到报复。比如被公司豢养的黑帮灭口啥的。
这丫头以前是张X最不喜欢的，体面人中的体面人。也许她一天吃西顿饭，每顿饭都有有机·食品，而且晚上睡在单独的宿舍里，每天打出租车出门上班。
她为什么不愿意享受原本的生活呢？有趣的是，她的“反叛”在莫妮卡看来也跟童话一样美好，这种嫉妒心几乎要把人烧尽了。
（莫妮卡把我当成了救命稻草，觉得有我帮助就能比漆彩还幸福了，这对吗？我有这么大能耐？）
他没有立刻退让，低头看她白净的脸，少女扑闪的睫毛是满是疏漏的小扇子，笑嘻嘻地，小嘴露着有点明显的洁白的门牙。
（不管是什么人，曾经的大小姐也好，落魄的占卜师也好，都长着两个眼睛一个嘴。）他开始胡思乱想。
两个眼睛一个嘴！他自己呢，他自己也一样。这听起来像是废话。
（如果有一个万恶之源人类，一切的幕后黑手，干尽了世上的坏事，这个人估计也就长这个样，最多加点义体。义体加多了呢？像排异帮那样肚子里能烤串的，大体上也是两个胳膊两个腿。）
这还不够超越，幕后黑手要超越点。
（改造多了，干脆把脑子接到一辆车上。没人能猜到幕后黑手是一辆车！）
“你，你在看什么啊。”
漆彩感觉张X正在出神地盯着她的脸看，她双手捧着「星辰」的塔罗牌压在胸口，脸颊略微发红。
“好看也等到回去以后再看嘛。”
不行吧。大反派是一辆车肯定不行吧。她一说完张X就不看了，沉默地踏出房门。
“欸？就，就首接走了？”漆彩首接涨红了脸，“也没说不让看啊……”
兔耳朵少女收起兔耳朵跟上来，门“砰”一声合上，二人走在地下的走廊。张X苦着脸，他大概猜到谁在把他牵扯进这些事情，心里在酝酿一种不满：同样是长这样的人，有的人却肆无忌惮地左右他人。
“嘿，工人！”
漆彩把塔罗牌收到卫衣兜里，两根手指从后方偷袭，就像接起两根电线，同时戳中张X的两边腹侧，叫他虎躯一震，大叫出声。
“嗷！！”
“嘿嘿。”
漆彩坏笑着，背起手小跑来到他身边，身子前倾，扭头对他发问：
“又在想什么事情了？你是天生的苦瓜脸吗？”
张X被她拉回现实，他把食指放在自己斑驳的花脸上，牵起自己的嘴角。
“不。我其实很爱笑的，你看。”
大大的咧嘴笑，嘴角快到耳朵根，多么的夸张邪恶。
“嘻，严肃点比较好，也说不定呢。”漆彩被逗得捂起嘴。
“收到，现在就严肃。”张X收起笑容，平静地说出他的推测，“在把你弄来之前，莫妮卡和我说了一些事。我想说，幕后黑手可能是绿小丑，正版的那个。”
这是个根据“绿头发”和“邪恶的笑”得出的推论。他没有说情报是从莫妮卡的记忆里读取的，单纯是因为感觉解释起来很麻烦。
此话一出，少女脚步一顿，笑容随之从她的脸上消失。
“是吗？”漆彩担忧地说，“妮卡酱她，被这种人夺走了……”
准确的说，是控了——除了这个解释，张X想不出莫妮卡为什么神情异常地把他们踢出异空间。和他的卡片不同，那个紫色的卡片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你说过，绿小丑是个很可怕的家伙，你会怕他吗？”张X问道。
“怕，”一只开线的兔耳朵不太支楞得起来，漆彩只用另一只凌冽地打击空气，“但是不能害怕！我一定会调查清楚的！”
“你的线人都投敌了，做不到吧。”
“会有办法的，我会向穹顶反对的盟友们求助！”
“你还有盟友？”
盟友，这个词让人很意外。张X一首以为在他加入之前，她是“穹顶反对组织”的创始人兼唯一成员。
克里算吗？克里感觉就不像是把心思放在“反穹顶”上的，更像是保姆。
只会用喷漆宣传反对言论的组织能有多大能量？总感觉这些人只会给治安局增加点工作，完全不如某些区那些需要镇压的自治团体。
张X并没有说嫌弃她的组织，毕竟他还仰仗人家庇护呢。抛开其他的不谈，他觉得既然漆彩帮了他，按道理他也应该帮她帮到底。
“喂，你是在怀疑我对吧。”漆彩好似看穿张X的心思，嘴来，“到时候我会让你见识一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好。”张X敷衍地回答，思绪又飘到别处去了。他是个危险的通缉犯，现在又使用了很多卡片的力量，恐怕他能做的最大的帮助是悄无声息地离开。
拔出卡片的时候，他确实感觉自己有点疯了，而且还读取了记忆、理解了莫妮卡，暂时得到和莫妮卡一样的能力。就像盗版一样，而他的盗版甚至比原作更加强大。
（如果理解的对象换成怨念更加深重、更加疯狂的人，我还能控制好吗？）张X对自己表示怀疑。
有一件事则是毫无疑问的：有人欺骗莫妮卡来诱导他、捕获他，肯定是想利用他的这种功能。
二人走到了一楼的消防门口，这是酒吧的后门，在一楼厨房的后面。打开它就能避开乱糟糟的前厅，从这里走出酒吧。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如果他能理解莫妮卡，是不是也能理解漆彩，然后盗版她的超能力呢？他想盗版一个兔耳朵来开门。
“漆彩小姐。”张X郑重地叫停打算一脚踹开门的漆彩，把手搭在自己肩头的卡片上，“这里就让小的我来代劳。”
他用力地拔卡片，这一次没有剧烈的疼痛感，只有筋肉的拉扯，好像身体完全接纳它了，他在扯自己的身上的一块外骨。
半晌，没能出。有时候卡片很灵，有时候又不灵了，如果他有一个超级英雄梦，现在就可以宣布终止。
“抱歉，您还是自己来吧。”
“哎呀，你到底是怎么了！说话怪怪的。”漆彩举起那只完好的兔耳朵去贴张X的额头，布兔耳朵触感非常柔韧，“发烧了吗？没有呀。”
“您这耳朵有触觉的吗？”
漆彩扭转门把手打开一个小缝，轻巧地后蹦两布，然后用力地一脚踢上去。
“嗨呀——”
“——呃唔。”
防火门向外崩开，“duang”一下撞上了什么东西弹回来，紧紧扣上，伴有一声男人的闷哼。
“啊咧……？”漆彩感觉好像不太对，傻傻地愣在原地。
“哦？”张X轻轻地拉动把手，示意漆彩跟上来看。
门被轻轻地推开，他俩一上一下，探头一看：那个彪形大汉，克里，正捂着鼻子嘴雕塑一样地站在门口，显然防火门给了他一记面门重击。
“对你的遭遇表示遗憾，兄弟。”张X怜悯地看着他，“但我的责任只占很小一部分。”
“噫噫噫！”
漆彩吓得一只兔耳朵立起来，慌慌张张地从拉开的门缝间踉跄地钻出，就算踮起脚也没办法触及大汉捂住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