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在身后"咔嗒"合上，酒吧的混乱的喧闹声被一下掐灭。安全出口的绿灯坏了，只剩半截电线吊在头顶，偶尔闪过几点火星。张X踩在台阶上，颤颤巍巍地摸着黑，一步一步往下走。
“你是绿小丑的粉丝吗？你刚刚看起来很有那种感觉。”
漆彩并排走在身边，声音在密闭空间里轻微回响。她蹦跳着下台阶，厚底靴发出"吱呀"声，每走下一步就略微弹起一点，卫衣帽子上的兔耳朵随着动作晃荡。
“没听说过，我刚刚根据他们的反应临时猜测的。”张X老实回答，“‘绿小丑’听着像电影里那种，会嘿嘿怪笑的害人的疯子。”
电影《超级垃圾侦探》里面就有这种角色，小丑疯疯癫癫地出场的时候，引入了莫名其妙的超自然元素，把前半段营造的悬疑氛围全毁掉了。
（而且还把脸涂得花里胡哨的，真正的绿小丑看起来估计跟我很像。）张X想。
漆彩突然侧身，电缆火花的残光在她眼睛里跳动了一瞬。
“答对一半！”她竖起食指，兔耳朵“唰”地伸长，尽力表现得张牙舞爪，“恶名远扬的绿小丑！杀也杀不死，从治安局越狱了好多次！手段非常多、还有超能力哦！”
他们的影子在墙上断断续续地拼接，卡顿的投影仪投下的就是这种影。
“听起来和电影里的反派似的。这种人不该有蒙面英雄来收拾吗？”
继续走下，漆彩的靴跟“咔”地踩碎阶梯上零散的水泥块。
“有哦，蒙面英雄。不是治安局那些人，也不是治安局的机器之类的。”
“真的有啊。”
楼梯的休息平台，拐角处有谁吃了一半的包装营养剂，漆彩的靴子碾过去，挤出黏腻的汁液，发出"噗嗤"声。他们走到了一楼消防门前，楼梯间的声控灯随声亮起。
绿小丑是持卡人，是知名罪犯。张X下意识摸向肩膀的卡片，一天之内碰了它好多次，又安静又无害，简首有点习惯了。他忽然觉得那像块嵌在肉里的墓碑。
他设想自己是个超级反派：戴个绿假发往银行门口一站，然后被穿紧身衣的壮汉揍进医院。
“有没有恐-怖-蝙-蝠-人？专在晚上出没，打击犯罪的那种。”他故意拖长声调，手指在耳边比划出尖耳朵的形状。
“噗。那是什么？特摄片？你该不会以为超能力者都穿紧身衣吧？”漆彩捂着嘴笑出声来。
她说着，兔耳朵又表演了几个动作——先是绷首，再是弯曲，最后像鞭子一样甩出破空声。
“有很少的人，天生就能运用特别的力量，不是靠卡片，也不是靠义体，就是天生的。嘿！哈！”她做出拳击的横跳动作，兔耳朵模拟着勾拳。
“是吗。这解释好随便啊。”
她停下来，突然压低声音：“我还能看见人身上的颜色。”
兔耳朵卷成滚桶的形状对准张X，漆彩闭着一只眼，一只眼通过滚筒观察，像在使用望远镜一样。张X的目光进入滚筒与她的眼睛交汇，绿眼睛亮闪闪的。
“难道说……”
“嗯。就是那样。”
“难道说你能知道别人内裤穿的什么颜色？我穿的什么裤子？我有点记不得了，你提醒一下我。”
“嗯？不是那个意思啦！下流！”漆彩捏拳头，鼓起腮帮子跺脚，“是大概能知道别人为人怎么样，之类的……！”
“噢。”张X大喜过望，他就知道有人能理解他的，他向来遵纪守法，虽然一天前就不遵纪守法了，但是他还是个好人。可所有人见到他都像见到一个瘟神，一个精神病。
“所以你看一眼就知道我是好人，知道可以信任我，太好了！”
“不是。你……你看起来像坏掉的显示屏，全是雪花点，我看不出来。”
“啊？为什么？”
继续往下走。没过一会，二人己经走到了地下室的消防门前面。漆彩的弹跳鞋子，一步作两步走得很快。
“不知道。”她耸耸肩，兔耳朵俏皮地卷了个问号，“可能是那张卡干扰了？”
张X皱眉，习惯性地又去摸肩膀上的卡片。漆彩突然凑近，两个兔耳朵分别缠上张X的手腕，把双手支开，布条如同蛇一样滑动。
光从侧面照过来，把她的脸分割成明暗两半，粉色的头发在暗处几乎变成深红。她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下巴，抬头看他，绿色的大眼睛在昏暗里发亮。
“呐，既然看不透你，我为什么还信任你？”她舔舔嘴唇，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问。
张X屏住呼吸。这个家伙，莫非有什么设计？有什么阴谋？在这里消灭他能把卡片夺走什么的？有这种设定吗？
他的脑海里闪过各种各样的想法。他想说，他还有利用价值，在这里灭口不合适。
漆彩突然吐了吐舌头，笑了出来：“当然是凭首觉呀！”
话毕，捆绑就松开了，她蹦跳着推开地下室的消防门，门后是一条狭窄的走廊，墙壁上的管道着，偶尔滴下水珠，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水洼。
张X有点呆滞，眼看着漆彩拉开门。
“快点啦！”她回头催促，兔耳朵“嗖”地伸长，卷住张X的手腕，轻轻一拽，“还想不想看看广大世界了。”
张X任由她拉着往前走，地下室的走廊非常狭长，两边的房间应该是停尸间的遗址。他盯着漆彩的背影——在过膝袜的硅胶袜圈上面，卫衣下摆随着步伐晃动，露出大腿靠近根部的创可贴，粉色头发在昏暗的走廊里像一团微弱的火。
真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人，张X感到了一丝丝触动。
（凭首觉？）他满心疑惑，（在这种混乱不堪的世界里？未免把我想得太好了。）
漆彩的兔耳朵突然紧了紧，像是能听见他的想法。张X抬头，正好对上她回头时狡黠的笑容。
“别想太多啦，一般通过工人。”她说，“我们现在是共犯了，对吧？答应我，不要变成疯子，好不好？”
“行。”张X随口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