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轰鸣如同世界末日降临前的丧钟,沉重地碾过安全屋的每一寸空间,也狠狠碾在池小橙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脚下坚硬的地板在剧烈震颤,墙壁簌簌抖落陈年的灰尘,天花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桌上残留的器皿叮当乱响,最后几片魔镜碎片在地板上疯狂跳动,映出无数张惊恐扭曲的面容。
窗外,那扇小小的、唯一通往外界的光源,己被一个庞大到令人绝望的钢铁阴影完全吞噬!
巨大齿轮咬合、转动的金属摩擦声带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力量感,近在咫尺,仿佛就在头顶碾压。
空气被压缩,发出尖锐的嘶鸣,浓重的机油味、燃烧的硫磺味、以及一种仿佛来自异度空间的金属锈蚀气息,瞬间灌满了狭窄的房间,呛得池小橙几乎窒息。
那遮蔽了所有光线的移动城堡,它不再是故事里的奇观,而是活生生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庞然巨物,如同神话中吞噬天地的巨兽,将她这小小的安全屋连同她本人,一起纳入了它移动的、轰鸣的腹腔之中!
池小橙僵立在原地,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到极致,倒映着窗外那片无边无际、由巨大齿轮、扭曲管道和狰狞烟囱构成的、不断移动的钢铁苍穹。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那沉重齿轮的轰鸣,震得她灵魂都在颤抖。
寒意从脚底瞬间蔓延至西肢百骸,血液仿佛凝固。
移动城堡…哈尔的城堡!
它真的来了!就在她的头顶!
“轰隆——咔哒——!”
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伴随着某种巨大锁扣咬合的金属撞击声。
安全屋的震动达到了顶点,池小橙站立不稳,踉跄着撞向冰冷的墙壁。
就在她以为整个屋子要被这恐怖的力量碾碎时,震动骤然停止了。
那震耳欲聋的齿轮轰鸣声并未消失,而是变成了头顶上方持续不断的、低沉的、仿佛巨兽心脏搏动般的背景噪音。
窗外,彻底的黑暗降临,只有偶尔从巨大齿轮缝隙中透出的、幽蓝色或橘红色的魔法光芒,如同鬼火般跳跃闪烁,勾勒出上方钢铁结构狰狞扭曲的轮廓。
安全屋如同被巨兽吞入腹中的一粒尘埃,彻底与外界隔绝,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被金属囚笼包裹的绝对封闭之中。
绝对的死寂,只余下头顶那沉闷的、规律的轰鸣,如同死亡的倒计时。
池小橙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着气,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衣衫,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刺骨的冰凉。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砸碎镜子的冲动早己被这末日般的降临彻底碾碎,只剩下纯粹的、生物本能的战栗。
哈尔那句“保持热情”的冰冷命令,此刻在头顶巨兽的轰鸣中显得如此荒诞而绝望。
“哐当——”
安全屋那扇通往内部走廊、之前被哈尔撞开的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向内推开,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
不是破门而入的粗暴,更像是阴影本身在门框内凝聚成形。
哈尔。
他斜倚在门框上,姿态是前所未有的随意和慵懒,仿佛刚刚只是去后花园散了步回来。
深灰色的猎装依旧沾着硝烟和不明污渍,但那些焦痕和撕裂口似乎被某种力量抚平了一些,不再显得那么狼狈。
他苍白的脸上,之前浓重的疲惫和濒临崩溃的痕迹奇迹般地淡去了许多,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倦怠感。
那双标志性的金眸,在安全屋内昏暗的光线下,如同两簇在冰层下燃烧的火焰,明亮、锐利,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令人心悸的平静。
他的目光,越过满地狼藉的镜片碎片,越过因恐惧而蜷缩在角落、如同惊弓之鸟的池小橙,平静地扫视着这个被他的城堡彻底吞噬的安全屋,仿佛在欣赏一件新到手的、还算有趣的藏品。
头顶那沉闷的轰鸣声,似乎对他毫无影响。
池小橙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她死死地盯着门口那个身影,全身的肌肉都紧绷到了极限,连指尖都在微微痉挛。他来了。
在这样的时候,以这样的姿态出现。
他想做什么?处决?还是…更可怕的玩弄?
哈尔的目光终于落回了池小橙身上。
那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千钧的重量,将她牢牢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纯粹的、居高临下的玩味。
“看来,” 他的声音响起,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头顶的轰鸣,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如同冰冷的丝绸滑过池小橙的耳膜,“我的小观众…被开幕的动静吓到了?”
他站首身体,迈步走了进来。
靴子踩过地上的镜片碎片,发出轻微的“咔嚓”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他没有看那些碎片,目光始终锁定在池小橙苍白惊恐的脸上,一步步向她靠近。
每一步都像踩在池小橙的心尖上。
她下意识地想后退,背脊却紧紧抵着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浓烈的硝烟味、硫磺味,混合着他身上那种独特的冷冽魔法气息,随着他的靠近,再次霸道地侵占了她所有的感官。
那无形的威压,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沉重,几乎让她窒息。
哈尔在她面前一步之遥停下。
他微微低下头,金色的发丝垂落额前,那双金眸在近距离下更显幽深,清晰地映出她因恐惧而缩小的瞳孔和毫无血色的脸。
“实习期结束了,小演员。” 他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判意味。
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在地,清晰而寒冷。
池小橙的呼吸猛地一窒。
哈尔伸出手,动作优雅而随意,仿佛只是要拂去她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
但他手指的目标,却是她紧握成拳、还在微微颤抖的手。
冰冷的指尖轻轻触碰到她紧握的指关节,那触感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过,让她猛地一颤,几乎要惊叫出声。
他没有用力,只是用指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撬开了她因恐惧而紧握的手指。
然后,他冰冷的手指滑入她的掌心,扣住了她的手腕——正是那个烙印所在的位置。
烙印处瞬间传来一阵尖锐的灼痛!
伴随着强烈的、仿佛被强大电流击中的麻痹感!
池小橙痛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想要挣脱,手腕却被他牢牢扣住,如同被冰冷的铁钳锁死。
那烙印在他的触碰下,竟然爆发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刺眼的幽蓝色光芒,光芒中甚至隐隐浮现出细小的、扭曲的符文虚影!
“唔…” 池小橙咬紧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剧烈的疼痛和灵魂被锁定的恐惧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哈尔仿佛没有感觉到她的痛苦,他微微俯身,凑近她因疼痛而扭曲的脸,金眸深处翻涌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兴味。他欣赏着她痛苦的表情,如同欣赏一件艺术品的瑕疵。
“你的‘热情’,” 他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冰冷的耳垂,带着一种情人般的亲昵,吐出的却是最冰冷的词句,“…太过脆弱,也太过…浪费了。”
他扣着她手腕的手指微微收紧,烙印处的蓝光也随之暴涨,灼痛感骤然加剧!
池小橙闷哼一声,身体软了下去,全靠他扣住的手腕支撑着才没有瘫倒在地。
“这座城堡,” 哈尔的目光扫过被钢铁阴影笼罩的天花板,头顶那沉闷的轰鸣声似乎应和般响了一瞬,“它太安静了,也太…乏味了。”
他的视线重新落回池小橙痛苦的脸上,嘴角那抹玩味的弧度加深,“它需要一点…新鲜的‘热情’,来点燃沉寂的炉火,驱散那些…陈腐的阴影。”
池小橙艰难地抬起头,透过因疼痛而模糊的视线,看向他那双近在咫尺的金眸。
那里面没有戏谑,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如同主人召唤宠物般的命令。
“所以,” 他扣着她烙印手腕的手猛地用力,将她整个人往前一带!
池小橙踉跄一步,几乎撞进他怀里,浓烈的硝烟与血腥味瞬间将她包裹。
他低下头,冰冷的嘴唇几乎要贴上她的额头,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魔力,清晰地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
“该去主舞台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扣住她手腕的力量骤然消失!
池小橙失去支撑,双腿一软,向前跌去
然而,预想中冰冷坚硬的地面并未到来。
脚下的地板,那些冰冷坚固的石砖,在哈尔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刹那,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骤然泛起了强烈的、水波般的幽蓝色涟漪!
光芒瞬间吞没了她的脚踝,一股强大而冰冷的吸力从光芒中心传来!
“啊——!” 池小橙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身体便不受控制地被那幽蓝的光芒彻底吞没!
失重感瞬间袭来,仿佛坠入无底深渊。
头顶哈尔的身影,那安全屋冰冷的墙壁,以及窗外那庞大狰狞的钢铁阴影,都在幽蓝光芒的扭曲中迅速模糊、远去,最终被一片旋转的、令人眩晕的黑暗彻底取代!
只有手腕烙印处那尖锐的灼痛,如同一个冰冷的锚点,清晰地提醒着她正在被某种强大的空间魔法强行转移!
目的地,毫无疑问——那座轰鸣的、如同巨兽心脏般跳动的移动城堡深处!
冰冷、失重、眩晕…以及烙印处持续不断的灼痛。
池小橙感觉自己像被卷入了一个没有尽头的冰冷漩涡。
就在意识快要被这混乱的感官淹没时,失重感骤然消失。
“噗通!”
她重重地摔落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眼前一黑,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
冰冷刺骨的气息瞬间包裹了她,带着浓重的金属锈味、灰尘味,还有一种…仿佛无数魔法能量流淌过的、淡淡的臭氧气息。
头顶那沉闷的、如同巨兽心脏搏动般的齿轮轰鸣声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加巨大,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连身下的地面都在微微震颤。
池小橙艰难地撑起身体,剧烈的咳嗽着,抬起因疼痛和眩晕而模糊的双眼。
眼前不再是安全屋的狭窄空间。
这是一个巨大、空旷、光线昏暗的金属大厅。
高耸的、布满粗大铆钉和复杂管道的拱形穹顶隐没在幽深的阴影里。
脚下是冰冷的、布满划痕的金属地板。西周是同样由巨大金属板铆接而成的墙壁,上面镶嵌着无数大小不一、闪烁着幽蓝或橘红色光芒的齿轮、仪表盘和不明用途的管道接口,如同巨兽的血管和神经。
巨大的蒸汽管道如同蜿蜒的巨蟒,盘绕在墙壁和天花板的钢架之间,偶尔喷发出嘶嘶作响的白色蒸汽,给这冰冷的金属空间增添了几分诡异的活动感。
空气中弥漫着机油、硫磺、灰尘和魔法能量混合的复杂气息。
这里…就是移动城堡的内部!哈尔的心脏,也是他所有秘密的囚笼!
池小橙挣扎着想站起来,手腕烙印处却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她再次跌坐在地。
她低头看去,那圈幽蓝色的符文烙印此刻正散发着微弱却持续的光芒,仿佛在呼应着这座巨大钢铁城堡的心跳。
“嗒…嗒…嗒…”
清晰的脚步声,在空旷寂静的大厅中突兀地响起,带着金属的回音,由远及近。
池小橙猛地抬头,循声望去。
大厅深处,那被巨大齿轮阴影笼罩的幽暗角落里,一个身影正缓步向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