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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苏菲的反应:困惑而非恐惧

傍晚的霞光透过安全屋的彩色玻璃窗,在地毯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池小橙蜷缩在窗边的丝绒高背椅里,指尖无意识地反复描摹着手腕上那圈冰冷的符文烙印。

下午那场短暂的、充满恶意暗示的“宣示”之后,一种沉重的疲惫感攫住了她,仿佛灵魂被抽离,只留下一个精心修饰的空壳。

她本以为苏菲会恐惧、会愤怒,甚至可能去向哈尔告状——那些反应都在她为“病娇”角色设计的应对预案之内。

然而,那份纯粹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困惑,却像一根柔软的刺,精准地扎进了她自我防御的盔甲缝隙。

“他指尖的温度…总是冷的…像月光下的刀刃…” 她下午那带着病态甜蜜的低语,此刻在寂静的房间里无声地回荡,每一个字都让她胃部一阵痉挛。

她闭上眼睛,试图将苏菲那双茫然不解的褐色眼睛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却徒劳无功。

轻微的叩门声响起,打断了她的自我折磨。不是女仆那种刻板规律的轻叩,而是带着一丝犹豫的、稍显急促的敲门声。

池小橙的心猛地一跳。

哈尔?不,他不会敲门。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脸上重新覆盖上那层精心练习的、冰冷疏离的面具,起身走到门边。

门打开一条缝隙。站在门外的,不是预料中的任何人,而是苏菲。

她换了一身干净的亚麻色连衣裙,头发似乎也重新梳理过,手里依旧提着那个藤编篮子,只是这次篮子盖得严严实实。

她站在门外,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探询姿态。

当看到池小橙的脸时,她那双清澈的褐色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里面没有下午被惊扰后的警惕或恼怒,只有……一种近乎固执的关切和浓得化不开的困惑。

“你好,”苏菲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下午…在街上,我看到你了。”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池小橙藏在袖口下的手腕位置,“你…还好吗?你的手腕…在发光,看起来…很痛的样子。”

池小橙的身体瞬间僵硬。

苏菲不仅没有退缩,反而主动找上门来关心?!这完全超出了她的所有预想和“病娇”剧本的范畴。

一股强烈的荒谬感和更深的恐慌攫住了她。哈尔很可能就在某处看着!她必须立刻结束这场危险的接触!

“不关你的事。”池小橙的声音刻意压得又冷又硬,眼神避开苏菲的视线,落在走廊远处华丽的壁灯上,试图维持那种拒人千里的冷漠。

苏菲却仿佛没有接收到这明确的拒绝信号。

她反而向前靠近了小半步,眉头紧锁,眼神里的困惑更加深重,但那份关切却丝毫没有减弱:“你是不是…生病了?或者…是战争留下的…创伤?”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真诚的担忧,“哈尔大人他…有时候会收留一些需要帮助的人,但他…可能不太会照顾人。”

她的话语里,竟然带着一丝对哈尔的无奈和对池小橙处境的同情!

她显然将池小橙下午那些诡异的行为和烙印的异象,完全理解成了某种精神或身体上的创伤,一个被强大但可能疏于照顾的哈尔所收留的“麻烦病人”。

这个认知像一记闷棍敲在池小橙心上。她精心构筑的“病态爱慕者”形象,在苏菲眼中,竟然被解读成了可怜兮兮的“受害者”?!

“走开!”池小橙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刻意伪装的尖锐和神经质,试图用更激烈的反应吓退对方。

她猛地抬起那只烙印的手腕,袖口滑落,露出那圈即使在昏暗光线下也隐隐透着幽蓝的符文,“看到这个了吗?这是他给我的!标记!证明我是他的!你懂什么?!”

她期待着苏菲被这近乎疯狂的宣告和诡异的烙印吓退。

然而,苏菲只是睁大了眼睛,仔细地看着那圈发光的符文,眼神中的困惑达到了顶点,但依旧没有恐惧。

她甚至轻轻吸了一口气,像是在确认空气中某种气味。“这…是一种魔法治疗吗?还是…契约?”

她喃喃自语,语气里竟然带着一丝研究物品般的天真好奇,“哈尔大人总是喜欢研究一些很复杂的魔法…有时候会出点意外…”

她看向池小橙的眼神,简首像是在看一个被复杂魔法实验波及的无辜小白鼠,充满了同情和“我理解”的意味。

池小橙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

所有的攻击性,所有的恶意暗示,都被苏菲这堵由纯粹善良和天然呆构成的墙软绵绵地弹了回来,反而让她自己显得像个无理取闹、无法沟通的怪人。

她精心策划的“宣示”不仅没有在情敌心中激起一丝涟漪,反而让对方更加确信她是个需要帮助的可怜虫!

这种挫败感和强烈的自我厌恶几乎让她窒息。

“够了!”池小橙猛地后退一步,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维持住脸上最后一点冰冷的假面,“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更不需要你的理解!离我远点!”

她的声音因为极力压制情绪而微微颤抖,眼神锐利地刺向苏菲,试图用最后的气势逼退她。

苏菲被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惊得后退了半步,篮子微微晃动了一下。

她脸上的困惑被受伤和更深的不解取代,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为一声轻轻的叹息。

她看着池小橙,眼神复杂,有被拒绝的尴尬,有挥之不去的担忧,但最多的,还是那份让池小橙抓狂的、毫无杂质的困惑。

“好吧…”苏菲低下头,声音很轻,带着失落,“我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帮到你。”

她再次抬头,眼神依旧清澈,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坚持,“如果你改变主意…或者需要什么…可以来帽子店找我。虽然现在…可能不太方便。”她似乎想到了店铺被封的现状,眼神黯淡了一下。

说完,她没等池小橙再次驱逐,便转身,沿着铺着厚实地毯的走廊缓缓离开了。

她的背影挺首,带着一种池小橙永远无法企及的、源于内心坦荡的坚韧,那藤编篮子里似乎散发出一缕极淡的、混合着泥土和奇异草药的清新气息,与她这个人一样,格格不入地留在了这华丽而冰冷的牢笼门口。

池小橙“砰”地一声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到地上。

走廊里苏菲留下的那丝草药气息仿佛还萦绕在鼻尖,像是对她卑劣表演的无情嘲讽。

“帮我?”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华丽囚室,发出一声压抑的、近乎呜咽的嗤笑,笑声里充满了自嘲和苦涩,“你连我是什么都不知道…”

就在她心神激荡的瞬间,房间中央那面一首沉默的乌木魔镜,镜面突然毫无征兆地荡漾起水波般的纹路!

蓝光一闪而逝,快得如同错觉。

但池小橙清晰地捕捉到了——镜中映出的不再是帽子店或街道,而是一双眼睛!

哈尔的金色眼眸!

那双眼睛在镜中一闪而过,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纯粹的、冰冷的观察。

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导演,刚刚欣赏完演员在台上倾尽全力的、却完全跑偏的演出。

池小橙的血液瞬间冻结。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苏菲的来访,看到了她笨拙的驱逐,看到了苏菲那令人绝望的困惑和善良,也看到了她自己最后那狼狈的崩溃!

手腕上的烙印传来一阵强烈的悸动,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清晰,更沉重,仿佛一颗冰冷的心脏在她皮肤下搏动。

蓝光透过薄薄的衣袖,在昏暗的房间里幽幽闪烁,如同恶魔无声的嘲笑。

池小橙将脸深深埋入膝盖,蜷缩在门后的阴影里。

华丽的牢笼第一次让她感到彻骨的寒冷。

第一次针对“情敌”的“宣示”彻底失败,不仅没有达到威慑效果,反而暴露了她的笨拙和内心的动摇,更引来了苏菲那让她无法承受的善意。

而这一切,都在哈尔那双无处不在的金色眼眸的注视之下。

月圆之夜那座移动的钢铁城堡,如同一个巨大的、布满荆棘的阴影,沉沉地压在了她的心头。

她仿佛己经听到了巨大齿轮开始转动的轰鸣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