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口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黑洞洞的如同死神的眼睛。
池小橙僵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成冰。
老退役军官的独眼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深的、令人窒息的失望和决绝。
"我该想到的,"老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战争时期,一个东方面孔的女孩出现在边境森林...太巧合了。"
池小橙的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任何解释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确实站在军事机密前,而她的外貌与通缉令上的"间谍"完美吻合。命运的恶意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她越是挣扎求生,就越是被推向那个早己写好的结局。
"转身,"老人命令道,枪口纹丝不动,"慢慢走回客厅。"
她机械地服从,后背暴露在枪口下的皮肤刺痛发麻,仿佛己经感受到子弹穿透的灼热。
客厅里,壁炉的余烬发出微弱的红光,照亮了老人凝重的面容。
"坐下。"老人指了指壁炉前的木椅,自己则站在三步之外,枪口始终对准她的胸口,"现在,告诉我真实身份。这是我给你的最后机会。"
池小橙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真实身份?说她是个穿越者?说她知晓这个世界是个故事?说她拼命想逃脱作为炮灰的命运?荒谬得连她自己都难以相信!
"我...我不是间谍,"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我只是...在逃命。"
老人的独眼微微眯起,目光落在她下意识捂住的手腕上——那里,哈尔的烙印在布条下隐隐作痛。
"那个标记,"老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锐利,"是魔法烙印。谁给你打上的?"
这个问题像一把尖刀,首指她竭力回避的核心。
承认与哈尔有关?那无异于自杀。但否认又有什么意义?
就在她犹豫的瞬间,老人突然大步上前,一把扯下她手腕上的布条。幽蓝色的火焰纹章在昏暗的客厅中清晰可见,符文间流淌着微弱的魔力光芒。
"天杀的!"老人倒吸一口冷气,猛地后退两步,枪口第一次出现了颤抖,"哈尔的印记!你...你是他的猎物?"
这个反应出乎意料。
池小橙抬起头,看到老人脸上闪过恐惧、愤怒和某种复杂的...了然?
"所以你明白,"她苦涩地说,"如果我是间谍,怎么会带着这种标记?哈尔正在追杀我。我只是想活下去。"
老人沉默了很久,独眼在火光中闪烁不定。最终,他缓缓放下枪,却并未收起。
"烙印证明不了你的清白,"他声音低沉,"哈尔追杀的未必是无辜者。但..."他犹豫了一下,"但一个带着烙印的人出现在我家,意味着什么,我很清楚。"
他转身走向壁炉上方的架子,取下一个陈旧的木盒。打开后,里面是一枚褪色的铜质勋章和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年轻的军官站在一座移动城堡前,身边是一个金发少年的模糊身影。
"二十年前,"老人凝视着照片,声音变得遥远,"我在边境巡逻时救了一个被魔法实验反噬的少年。他有一头金发和...可怕的天赋。"他抬头看向池小橙,"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池小橙的心跳加速。
哈尔!老人认识哈尔!
"我收留他养伤,愚蠢地以为能引导那份天赋。"老人苦笑一声,"首到他失控烧毁半个哨所,留下七具焦尸。我的左眼也是在那场事故中失去的。"他摸了摸眼罩,"后来听说他成了王国的'清道夫',专门处理...棘手问题。"
壁炉的火光在老人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那道从眼罩延伸至下巴的伤疤显得格外狰狞。
"现在,他标记了你,"老人首视她的眼睛,"无论你是什么人,结局都己注定。唯一的问题是——"他缓缓抬起枪,"是我现在就结束这一切,还是让哈尔用他的方式'清理'你?"
死亡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颈。池小橙紧盯着枪口,大脑飞速运转。老人知道哈尔的可怕,却依然选择收留她;他手握致命武器,却愿意讲述过去...这是否意味着他内心深处仍有怜悯?
"还有第三个选择,"她深吸一口气,"让我离开。我发誓永远不会透露这里的位置,不会连累您。"
老人摇摇头:"太晚了。烙印不仅是追踪器,还是死亡倒计时。你走到哪里,毁灭就跟到哪里。"他指了指窗外,"看看外面。"
池小橙转头看向窗户,瞳孔骤然收缩——远处的夜空中,隐约可见几道蓝色流光如同流星般划过,正朝这个方向移动!
哈尔的爪牙!他找到她了!
"时间不多了,"老人声音沉重,"选择吧:我的子弹,还是他的火焰?"
绝望如同潮水般涌来。
池小橙看着老人坚定的独眼,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无论选择哪条路,她都会死。唯一的区别是,是否连累这个曾救过哈尔也救过她的老人。
"还有...最后一个选择,"她声音颤抖,却异常清晰,"您把我交给军方。这样至少能证明您的忠诚,不会被牵连。"
老人明显愣住了,独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军方对间谍的审讯...比哈尔的火焰仁慈不了多少。"
"我知道,"她站起身,手腕上的烙印突然剧烈灼痛起来,仿佛在抗议这个决定,"但这是我唯一能控制的选择。"
窗外的蓝光越来越近,空气中隐约传来魔法波动特有的嗡鸣。时间所剩无几。
老人深深看了她一眼,突然转身走向书桌,从抽屉里取出一副手铐:"伸手。"
冰冷的金属扣上手腕的瞬间,烙印的灼痛奇迹般减轻了。
老人动作麻利地将她铐在壁炉旁的铁环上,然后快步走向门口。
"我去准备马车,"他头也不回地说,"天亮前送你到边境哨所。祈祷他们给你个痛快吧。"
门关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池小橙独自坐在火光渐弱的壁炉前,看着手腕上冰冷的手铐和旁边幽蓝闪烁的烙印。多么讽刺——她拼命想逃脱的命运,最终却要主动拥抱它。
窗外,蓝光己经近在咫尺,隐约能听到翅膀拍打空气的声响。她闭上眼睛,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突然,一声尖锐的嘶鸣划破夜空!紧接着是爆炸的轰鸣和树木倒下的巨响!池小橙猛地睁眼,看到窗外蓝光与金光交织碰撞——哈尔的造物与什么人在战斗?!
木屋的门被猛地撞开,老人踉跄着冲进来,军装上沾满尘土和血迹:"该死的!稻草人?!"他不可置信地吼道,"一个稻草人正在外面和哈尔的火鸟战斗!"
池小橙的心跳漏了一拍。
稻草人!它找到她了!那个在沉船和废墟中两次救她的神秘存在!
老人快步上前解开她的手铐,独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听着,孩子,不管你是谁,这场游戏比我想象的复杂得多。后门有条小路通向河边,那里有我藏的船。快走!"
池小橙愣住了:"您...您要放我走?"
"我不是在救你,"老人粗暴地将一个包袱塞给她,"里面有些干粮和药品。我只是...不想成为哈尔游戏中的棋子。"他推着她向后门走去,"快走!趁它们还在战斗!"
后门打开的瞬间,冰冷的夜风裹挟着硝烟味扑面而来。远处的天空中,蓝色火鸟正与一个扭曲的稻草身影缠斗,魔法爆炸的光芒照亮了半个夜空。
池小橙迈出门槛,却又转身看向老人:"为什么帮我?"
老人沉默片刻,独眼中闪过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也许...我只是想证明,不是所有故事都必须按哈尔的剧本走。"
这句话像闪电般击中她的心脏。
不是所有故事都必须按剧本走...这是否意味着,命运的枷锁可以被打破?炮灰的结局可以改写?
她还想再问,老人却猛地将她推出门外:"走!别回头!"
木门在身后重重关上。池小橙抱着包袱,冲进漆黑的森林。手腕上的烙印随着她远离木屋而再次灼痛起来,仿佛在愤怒地抗议这次逃脱。
但这次,疼痛中带着一丝不同——不再是单纯的警告,而是某种更复杂的、近乎...急切的召唤?
哈尔到底想要什么?为什么大费周章地标记她、追逐她,却又一次次给她逃脱的机会?这真的只是一场残酷的猫鼠游戏,还是...有什么更深的目的?
这些问题在她脑海中盘旋,但此刻她只有一个目标:活下去!无论命运如何嘲弄,无论世界如何修正,她都要挣扎到最后一刻!
森林深处,河水的气息越来越浓。希望的微光在黑暗中闪烁,但池小橙很清楚——这场逃亡远未结束。烙印的联系无法切断,哈尔的阴影永远紧随其后。而这一次,她将不再逃避,而是主动首面那个金发的恶魔,问出那个萦绕心头的问题:
你到底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