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曦月冰蓝色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云知意那平静的反问和若有似无的目光,如同无形的针,刺破了她精心维持的疏离。她沉默了片刻,冰封的眼底深处,那丝复杂的情绪似乎更加汹涌了一些。
“栖霞城云家,” 云曦月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沉重的、如同背负着万仞冰川的压力,“是西象白虎。荣光之下,是无数双眼睛。容不得半点……异数。” 她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如同冰锥,刺向云知意,“你的存在,你的力量,是异数。是变数。”
“所以?” 云知意嘴角那丝冰冷的弧度加深了,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姐姐是打算将我囚禁于此,严刑拷问?还是……以绝后患?”
她的右手,看似随意地垂在身侧,指尖却微微蜷曲。心口的混沌灵珠搏动着,冰火交融的灵力在经脉中蓄势待发。离开!这个念头从未如此刻般强烈!这所谓的家族,对她而言,是比迷雾森林更深的泥潭!她不需要施舍的庇护,更不需要冰冷的审视和无处不在的恶意!她需要自由,需要空间,需要掌控自己的力量,解开所有的谜!
云曦月深深地看着云知意,看着她眼中燃烧的冰冷火焰和毫不妥协的决绝。那眼神,不再是记忆中那个狭隘怨毒、只会在暗处使些下作手段的庶妹,而是像一把刚刚淬火开锋的利刃,带着不顾一切的锋芒!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
终于,一声极其轻微、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如同冰层碎裂的细响,从云曦月的唇间逸出。
这声叹息太轻,太短,仿佛只是错觉。却像是一把无形的钥匙,瞬间打开了那冰封外壳下的一丝缝隙。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深处,翻涌的复杂情绪终于冲破了完美的冰封——是无奈,是挣扎,是深埋于责任重压下、几乎被遗忘的……一丝属于“姐姐”的、沉重的关切。
“紫烟城。” 云曦月的声音恢复了清冷,却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云家在城西有一处别院。临着‘落霞巷’,还算清净。”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云知意破烂的衣衫和身上的血污痕迹,冰封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快得如同错觉。
“赵三和小翠的事,到此为止。” 她的话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是对那两名老妪说的,也是对云知意的一种变相承诺,“你……去那里。”
不是命令,更像是一种……安排。一种在家族铁律与血脉本能之间,艰难撕扯后做出的、带着疏离意味的……庇护。将可能引爆家族的“异数”,暂时流放出风暴中心,置于一个相对可控的、远离核心视线的地方。
“收拾一下。会有人送你过去。” 云曦月最后看了云知意一眼,那目光似乎穿透了她倔强的表象,看到了她灵魂深处那丝无法掩饰的疲惫和虚脱。她不再多言,月白色的身影如同寒月流光,转身,径首走向静思堂深处那道通往内宅的侧门,消失在幽深的阴影里。背影依旧清绝孤高,却仿佛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两名老妪面面相觑,脸上惊疑不定,但终究不敢违逆,狠狠瞪了云知意一眼,也紧随云曦月而去。
沉重的黑沉木门在身后无声合拢,将静思堂的冰冷与压抑彻底隔绝。
云知意依旧站在原地。堂内只剩下她一人,还有地面上那无声诉说着惊心动魄的冰火痕迹。
她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沾满血污却异常稳定的手。指尖,冰蓝与赤红的光晕缓缓流转,如同冰封的火焰。
紫烟城别院……落霞巷……
远离云家核心的视线,一个相对自由、便于她行事和隐藏的落脚点。
云曦月……那个看似冰冷的护妹狂魔,终究还是在那声微不可闻的叹息里,撕开了一丝名为“姐姐”的缝隙。
云知意抬起手,用还算干净的衣袖内侧,用力擦去脸上最后一点混合着血与冰的污渍。动作干脆利落。
她转身,没有再看身后那象征着云家冰冷规则的静思堂大门,一步,踏入了门外洒落的、带着凉意的晨光之中。
静思堂沉重的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那片冰与火交织的战场遗迹。初升的朝阳带着一丝暖意洒落在云知意身上,却驱不散深入骨髓的疲惫和经脉中冰火灵力奔流后的虚脱感。她挺首脊背,朝着西南角那间破败的柴房走去,每一步都沉稳依旧,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具身体刚刚经历了怎样脱胎换骨又濒临崩溃的淬炼。
柴房的门虚掩着,门内那股混合着霉味、血腥和污水的恶臭气息并未散去。云知意推门而入,目光平静地扫过狼藉的地面。小翠泼洒的脏水依旧蜿蜒流淌,粘着腐烂的草叶,无声地诉说着之前的羞辱。
她没有立刻处理这些污秽,而是走到那张硬邦邦的破床板前,缓缓坐下。背脊靠着冰冷的土墙,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意念沉入心口,混沌灵珠搏动沉稳,冰火交融的灵力在淬炼拓宽的经脉中温顺流淌,滋养着疲惫的躯壳和灵魂。她需要片刻的喘息,来消化这一夜的惊变,以及……规划下一步。
就在她意识沉入灵珠空间边缘,汲取着混沌雾气带来的丝丝精纯能量恢复自身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