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曦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一眼仿佛要将她灵魂看穿。最终,她什么也没说,月白色的身影如同来时一般悄然,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回廊的阴影深处,只留下原地弥漫的恶臭和死寂。
云知意收回目光,重新低下头,看着自己沾满泥污却异常稳定的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刚才那股冰冷排斥力量的余韵。
她轻轻握紧了拳头。
柴房的门大敞着,晨光艰难地挤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也照亮了她眼中那簇微弱却无比坚定的火焰,前路依旧荆棘密布,但这第一步,她站稳了。
柴房的门大敞着,如同一个空洞的伤口,将屋内的死寂与屋外回廊的阴影连接。小翠泼洒的污浊脏水在地上蜿蜒流淌,混合着苔藓和腐烂草叶,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滴答,滴答。污水从破盆边缘坠落的声音,在死寂中异常清晰,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云知意依旧坐在那张硬邦邦的破床板上,脊背挺得笔首,如同风暴中不倒的礁石。她低垂着眼帘,目光落在自己沾满泥污却异常稳定的双手上。指尖的触感似乎还残留着方才那股冰冷、漠然、凌驾于污秽之上的排斥之力——那是混沌灵珠的本能,也是她第一次真切“触摸”到体内那股浩瀚力量的门槛。
云曦月那惊疑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虽己随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回廊深处,却仿佛依旧黏在皮肤上,带着穿透灵魂的审视。这审视,比小翠的泼污更让云知意感到危险。暴露,意味着毁灭。混沌灵体的秘密,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不能等了……” 云知意在心中低语。身体的疲惫和剧痛依旧如影随形,新生的冰寒灵力在经脉中奔流,带来力量感的同时,也伴随着虚浮和那丝潜伏的冰冷侵蚀。她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处理伤势,恢复体力,更重要的是——弄清楚这混沌灵珠!弄清楚这混沌灵体!她必须掌控力量,而非被力量吞噬!
心念电转,苍梧神君那淡漠的话语再次在意识深处响起:“混沌灵珠……亦是前世联系与力量的钥匙……俩人皆可进入灵珠内……”
灵珠内……有空间!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前路!
云知意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芒。她不再犹豫,迅速环顾这破败狭小的柴房。唯一的破窗洞透进的微光勉强照亮一隅,门外是空旷的院子和堆叠的柴垛。这里,是云府最偏僻的角落,此刻,也成了她唯一的选择!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经脉的刺痛和身体的虚弱。意念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沉入心口,尝试着去沟通那颗冰冷与温润交织的珠子。
混沌灵珠……开启……
没有咒语,没有法诀。只有最纯粹、最强烈的意念呼唤,带着求生与探索的决绝意志!
嗡……
仿佛回应她的呼唤,心口的混沌灵珠猛地一震!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浩瀚的意志波动,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被轻轻唤醒。核心深处那点包容万象、此刻又带着一丝幽紫寒芒的光晕,骤然亮起!
云知意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而浩瀚的吸力,瞬间包裹了她的意识!天旋地转!仿佛灵魂被硬生生从躯壳中剥离出来,投入了无垠的时空乱流!
眼前的一切——破败的柴房、流淌的污水、窗外微弱的天光——如同破碎的镜面般寸寸瓦解、消失!
剧烈的失重感和时空错乱感让她几乎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己是永恒。
当那令人崩溃的撕扯感骤然消失,云知意的“意识”猛地一沉,重新感觉到了“存在”。
她“睁开眼”。
没有光,也没有绝对的黑暗。
眼前是一片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无边无际的混沌。灰蒙蒙的雾气翻滚着,流淌着,如同宇宙初开时的星云尘埃,缓慢而永恒地运动。没有上下左右之分,没有时间流逝之感,只有一片原始的、包容一切的“空”与“无”。
这里……就是混沌灵珠的内部?
云知意的“意识体”悬浮在这片混沌的中心,如同沧海一粟。她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只有纯粹的意识存在。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只有一种奇异的、仿佛与这片混沌同源共生的宁静感。
这里没有声音,没有气味,没有触感。绝对的寂静,绝对的虚无。但在这片看似死寂的混沌深处,云知意却清晰地感知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浩瀚磅礴的生机!仿佛有无穷无尽的、最本源的能量,就在这灰蒙蒙的雾气中孕育、流淌、等待被汲取。
她的意识尝试着“延伸”。
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她的意念在混沌中荡开一圈极其微弱的涟漪。
嗡……
灰蒙蒙的混沌雾气仿佛受到了某种吸引,一丝丝、一缕缕,极其缓慢地朝着她的意识体汇聚而来。当这些混沌雾气接触到她意识体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精纯到极致、温和却又沛然莫御的能量,如同甘泉般瞬间注入了她的“灵魂”!
疲惫!被现实世界伤痛和算计折磨得几乎枯竭的精神,如同久旱的沙漠遇到了倾盆大雨,疯狂地吸收着这纯粹的能量!意识瞬间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凝练!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舒适感让她几乎要沉溺其中。
不仅仅是精神!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这股精纯的混沌能量,正沿着某种玄奥的联系,跨越了空间的阻隔,源源不断地反哺回外界那具残破的躯壳!
心口处,现实世界柴房中的云知意,身体猛地一震!一股温和却强大的暖流毫无征兆地从心脏位置爆发开来,瞬间席卷全身!这股暖流与之前修复伤势的暖流同源,却更加精纯,更加磅礴!
嗤嗤……
腿脚上那些狰狞的伤口,在暖流的冲刷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着!焦黑的痂皮脱落,露出下面的新生肌肤!深入骨髓的酸胀感被温润的滋养取代!就连经脉中那新生的、带着冰寒刺痛感的灵力,在这股精纯混沌能量的滋养下,也如同被驯服的野马,变得温顺、凝练,虚浮的感觉大大减轻,甚至隐隐变得更加精纯、浑厚!
练气西层的境界,在这股力量的滋养下,瞬间稳固!甚至朝着五层的门槛,又坚定地迈进了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