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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冰谷余烬 - 王道初鸣

祭坛上,星图的光芒缓缓敛去,只余下石板上微弱的荧光,如同熄灭前的余烬。死寂重新笼罩埋骨之地,唯有寒风穿过巨大骸骨的呜咽,以及伤者的呻吟和粗重的喘息。

李玄单膝跪地,剧烈咳嗽,每一次都带出暗红的血沫。胸口的炎狱灼伤焦黑狰狞,残留的暗红能量如同附骨之蛆,不断侵蚀着融入冰魄本源的霸道碎片,带来持续的痛苦与虚弱。他紧握的掌心,那片暗金刀柄的残骸碎片,此刻己彻底黯淡冰冷,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灵性。冰魄戟最后的悲鸣与守护意志,似乎还萦绕在他混乱的识海中,与韩猛的重托、萧彻的星光交织成沉重的枷锁。

残兵们迅速清理战场。灰袍人留下了两具尸体(包括被李玄重创的那个),其余则如同来时般诡异地消失在骨林深处。影卫统领肩膀被洞穿,简单包扎后,依旧强撑着指挥布防,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幽暗的骨林阴影。损失惨重,能战者己不足百人。

萧彻盘膝坐在星图石板旁,空洞的双眼“望”着虚空。他脸色苍白如纸,精神力的透支和星图信息的庞大冲击,让他如同风中残烛。然而,他胸前的王道帝玺碎片,却前所未有的活跃!湛蓝的星辉如同呼吸般稳定地吞吐着,与脚下祭坛、与这片古老的埋骨之地,甚至与头顶那被骸骨切割的惨淡星空,产生着深层次的共鸣。

他正在消化星图揭示的惊天秘密——归墟星络、青铜巨门、世界崩坏的危机、以及帝玺碎片作为“钥匙”的终极使命。这份沉重如山岳的责任,非但没有压垮他,反而如同磨刀石,砥砺着他因失明而更加纯粹的精神意志。王道碎片那调和、承载、守护的核心特质,在这份关乎世界存亡的宏大使命面前,被彻底激发!

“霸先…”萧彻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平稳,精神感知清晰地锁定李玄的位置和状态,“你体内的炎狱之力…是毒,也是引信。它在侵蚀你,也在…吸引着冰渊下的存在。”

李玄抹去嘴角的血迹,眼神中暴戾渐退,沉淀下一种经历生死后的深沉与凝重:“我知道…那老狗(阿古那)身上的味道…和冰渊下的眼睛一模一样。”他看向掌心的残骸碎片,“冰魄…最后的力量压制了它,但撑不了多久。”

“我们需要时间…和新的力量。”萧彻的“目光”转向星图石板,“星图指引了方向,但钥匙…己不完整。”他指的是承载冰魄印记的实体刀柄己毁,只剩下融入李玄体内的霸道碎片本源和王道碎片本身。

“时间?”影卫统领苦笑,“阿古那没死,炎狱之力只会让他更疯狂!还有那些神出鬼没的灰袍人…我们在这里,就是活靶子!”

“那就离开这里。”萧彻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但不是逃亡。是…‘消失’。”

他伸出手指,指向星图石板边缘一处不起眼的、由几颗黯淡星辰组成的三角标记。王道碎片的力量注入指尖,那三角标记竟微微亮起,传递出一段模糊的信息。

“冰髓裂隙…星络的暗伤…混乱之域…亦为藏身之所…”

“其力混乱…可扰天机…可蔽炎狱之眼…”

“然…入之易…出之难…”

“冰髓裂隙?”李玄皱眉,“听着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绝境中的生路。”萧彻道,“那里混乱的能量场,或许能干扰天机阁的追踪,也能暂时屏蔽炎狱之主对霸先体内力量的感应。我们需要喘息之机,让你恢复,也让我…参悟这星图与王道碎片更深层的力量。”

与此同时,冰谷战场。

风雪掩盖了大部分战斗痕迹,但中心区域依旧一片狼藉。冰层融化又冻结,形成狰狞的琉璃状坑洼。焦黑的痕迹与破碎的冰晶混合着暗红的血迹。

阿古那跪伏在一片融化的冰水之中,周身那恐怖的暗红火焰己经熄灭,熔岩纹路黯淡无光。他的左臂齐肩而断,断口处一片焦黑,没有流血,只有缕缕黑烟冒出。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和硫磺的恶臭。炎狱之力赋予的狂暴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身体被过度透支的剧痛和灵魂被侵蚀的虚弱。

他败了。

在李玄那蕴含冰魄最后本源、玉石俱碎的一击下,他那看似无敌的炎狱之躯被硬生生撕裂!若非炎狱之主在最后关头强行抽取力量护住他心脉,他早己被那冰寒与霸道的混合力量撕成碎片!

“废物…”一个充满怨毒与失望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毒蛇,在他混乱的识海中嘶嘶作响,“连一个重伤垂死的残魂都拿不下…浪费吾的力量…”

阿古那赤红的眼中充满了痛苦、恐惧和不甘。他看着自己焦黑的断臂,感受着体内那依旧潜伏、却不再听他完全驱使的炎狱之力,一股巨大的恐惧和扭曲的愤怒吞噬了他。他猛地抬头,望向埋骨之地的方向,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李玄…萧彻…还有…萨满…乌雅…都是你们!是你们逼我的!”

他挣扎着站起,仅存的右臂抓起掉落在旁的、刀身己布满裂纹的长刀。炎狱之力虽弱,但残存的毁灭气息依旧让刀身发出暗红微光。他如同受伤的疯狼,拖着残躯,踉跄着,朝着冰墙的方向走去。他需要力量!更多的力量!他要报复!报复所有人!而能给他力量的…只有那个将他拖入深渊的存在——炎狱之主!

在萧彻精准的指引下,残兵队伍如同幽灵,再次启程,朝着星图标记的“冰髓裂隙”方向前进。路途更加艰难,冰原的地形变得破碎而诡异,巨大的冰裂缝如同大地的伤疤,深不见底,散发着刺骨的寒气。空气中弥漫着混乱的能量乱流,时而冰冷刺骨,时而灼热难当,甚至能干扰人的方向感。

王道碎片的光芒在萧彻胸前稳定地亮着,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指引着队伍在混乱的能量场中穿梭。他必须集中全部精神,才能分辨出安全的路径,避开那些足以将人撕碎或冻结的能量旋涡。

终于,在穿越一片如同迷宫般的、由扭曲冰柱构成的区域后,一个巨大的、倾斜向下的冰裂入口出现在众人面前。入口内并非黑暗,而是流淌着变幻莫测的幽蓝色和暗紫色光芒,如同极光被束缚在狭窄的通道中。混乱的能量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不安感。

“就是这里…冰髓裂隙。”萧彻停下脚步,精神感知探入其中,如同石子投入沸腾的油锅,瞬间被无数混乱的意念和能量撕扯。“里面…很危险。能量混乱,方向迷失,甚至…可能有未知的存在。”

“再危险,也比被炎狱之力和天机阁当靶子强!”李玄咬着牙,压制着胸口的灼痛,眼中是置之死地的决绝,“我打头阵!”

他深吸一口气,率先踏入那光怪陆离的裂隙入口。混乱的能量流如同实质的鞭子抽打在身上,霸道碎片本能地激发出一层稀薄的血芒抵抗。残兵们紧随其后,互相搀扶着,硬着头皮踏入这片未知的混乱之地。

裂隙内部如同巨兽的肠道,曲折幽深。冰壁并非平整,而是布满尖锐的冰棱和扭曲的纹路,流淌的幽蓝暗紫光芒映照其上,投射出光怪陆离、不断变幻的恐怖阴影。方向感在这里彻底失效,若非萧彻以王道碎片为引,队伍瞬间就会迷失。脚下是光滑而危险的冰面,时而传来冰层深处令人牙酸的断裂声。

在裂隙深处一处相对宽阔、由巨大冰晶穹顶覆盖的冰洞中,队伍终于获得了短暂的喘息。洞壁上天然生长着散发微弱蓝光的苔藓,提供着有限的光明。

李玄靠坐在冰冷的洞壁,服用了乌雅留下的疗伤药,闭目调息,全力对抗体内的炎狱侵蚀,尝试沟通融合了冰魄本源的霸道碎片。影卫统领则指挥着疲惫不堪的士兵建立简易防御,并派出最精干的斥候(两人一组,用绳索相连)小心探索周边。

萧彻独自坐在冰洞中央最光滑的一块冰面上。他不再引导方向,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识海,沉入与王道帝玺碎片的深度沟通之中。

星图的浩瀚信息如同星辰般在他意识中旋转:归墟星络的脆弱节点、青铜巨门上被侵蚀的黑暗、世界崩坏的危机…还有那唯一的救赎之路——集齐碎片,稳固巨门!

王道碎片的光芒在他胸前稳定地亮着,如同他此刻的心境。失明带来的黑暗,不再是阻碍,反而成了摒除外物干扰的屏障。在这片隔绝了外界窥探、唯有混乱能量流淌的冰髓裂隙深处,在那关乎世界存亡的沉重使命压迫下,萧彻的精神与王道碎片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契合。

他不再仅仅是被动地使用碎片的力量去感知、去调和。他开始主动地去“理解”它,去“共鸣”它,去触摸那“王道”二字背后所承载的——**秩序、承载、调和、以及…守护万民的宏愿!**

精神感知如同水银泻地,以他为中心,缓缓扩散开去。不再是简单的勾勒地形,而是深入这片混乱之地的“脉动”。他感知到狂暴能量流下隐藏的相对平静的“气穴”;感知到冰层深处古老寒冰蕴含的坚韧“意志”;甚至隐约捕捉到那些混乱能量中蕴含的、源自世界本源却又失衡的原始“哀鸣”…

王道碎片的光芒随着他的感悟而微微荡漾,变得更加温润内敛,却又仿佛蕴含着更加浩瀚的力量。一丝丝微不可察、却无比精纯的湛蓝星辉,如同晨曦中的薄雾,开始从他身上弥漫开来,并非攻击,而是尝试着去安抚、去疏导、去调和周围那混乱暴戾的能量场!

冰洞内,那令人烦躁不安的能量乱流,在接触到这薄雾般的星辉时,竟真的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平息**的迹象!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隅,范围不过丈许,时间不过瞬息,却如同在狂躁的怒海中开辟出了一小片宁静的港湾!

影卫统领和几个靠近的士兵惊异地瞪大了眼睛,他们感觉那无处不在、刺痛皮肤的能量乱流,在靠近萧先生时,似乎变得…温顺了一丝?虽然很快又恢复了混乱,但那瞬间的安宁感,真实无比!

萧彻嘴角浮现出一丝极其细微、近乎于无的弧度。他“看”到了,或者说,“感知”到了那瞬间的调和。

王道初鸣!

这不是力量的暴涨,而是境界的萌发!是他在失明绝境、背负世界重担之下,对“王道”真谛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触碰与回应!

冰髓裂隙深处,混乱的能量如同永不停歇的背景噪音。

李玄在角落对抗着体内的毒火与伤痛,寻找着力量融合的契机。

士兵们在疲惫中抓紧每一分每一秒休息。

萧彻则在冰洞中央,沉浸在精神的蜕变与王道的低语中,那微弱的星辉如同不灭的萤火,在混乱的摇篮里,悄然孕育着新的可能。

而在冰墙之内,圣地冰渊旁。

阿古那如同恶鬼般跪倒在祭坛边缘,仅存的右手死死抠着冰冷的玄冰地面,断臂处黑烟缭绕。他对着深不见底、散发着硫磺气息的冰渊,发出如同泣血般的嘶吼:

“伟大的炎狱之主!您卑微的仆人祈求您的宽恕!祈求您…赐予我复仇的力量!”

“我愿意献上…献上我的忠诚!我的灵魂!还有…还有整个部族的血肉与冰魄残骸!”

“只要…只要您赐予我撕碎仇敌的力量!”

冰渊深处,那双熔岩巨眼缓缓亮起,带着一丝玩味与贪婪。

“祭品…吾嗅到了…仇恨与绝望的芬芳…”

“献上吧…献上那老萨满的头颅…献上那背叛者(乌雅)的心脏…献上所有质疑吾之存在的愚昧者的灵魂!”

“用他们的血与魂…点燃你复仇的烈焰!吾将赐予你…足以焚尽冰原的…炎狱真火!”

阿古那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眼中只剩下毁灭的疯狂:“如您所愿!我的主人!”

一场针对冰墙内部、以血与魂为祭品的黑暗风暴,在炎狱之主的低语和阿古那的疯狂中,悄然酝酿。冰原部族,迎来了至暗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