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帅府深处,一间特意加固、隔绝外界的禁室内,气氛凝重而奇异。萧彻盘膝坐于蒲团之上,脸色依旧苍白,心脉处盘踞的“噬灵”阴寒如同附骨之蛆,每一次呼吸都带来针扎般的刺痛。李玄则坐在他对面,上身赤裸,皮肤下那暗红的血线虽然不再如昨日般狂暴游走,却依旧如同烧红的脉络,散发着令人不安的灼热与戾气。两人之间,相隔不过三尺。
“开始吧。”萧彻的声音带着虚弱的坚定。他双手虚托胸前,那半块流转着湛蓝星光的王道帝玺碎片悬浮于掌心之上,散发出柔和而坚韧的守护气息。
李玄深吸一口气,强行压内那股因靠近萧彻碎片而隐隐躁动的狂暴力量,眼神凝重地点点头。他闭上眼睛,尝试着引导体内霸道帝玺碎片的力量,不再压制,而是极其谨慎地将其一丝丝抽离出来,如同驯服一头随时可能反噬的凶兽。
萧彻也闭上双眼,全副心神沉入胸前的碎片。他不再试图对抗“噬灵”,而是依照器灵低语的指引,将王道碎片的力量化作最精纯的引导之力,小心翼翼地探向李玄体内逸散出的、那一丝霸道狂暴的能量。
两股截然不同、本该相互排斥的力量,在萧彻精妙的引导和王道碎片天然的调和特性下,在两人之间那狭小的空间内,发生了奇异的接触!
没有想象中的激烈碰撞!霸道狂暴的暗红能量,如同遇到了克星,又像是狂暴的火焰被引入特定的熔炉,竟在湛蓝星光的包裹下,变得稍稍“温顺”了一些!虽然依旧灼热暴戾,却不再是无序的毁灭,而是被约束、被梳理!
萧彻引导着这缕被“驯服”些许的霸道能量,如同引水归渠,小心翼翼地将其导向自己心脉处那团顽固的“噬灵”阴寒!
“滋啦——!”
如同冰与火的交融!霸道能量的灼热与“噬灵”的阴寒猛烈对冲!萧彻身体剧震,闷哼一声,嘴角再次溢出鲜血!一股撕裂灵魂般的剧痛从心脉传来!这痛苦远超之前!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痛苦中,奇迹发生了!那顽固的“噬灵”阴寒,在霸道能量的猛烈冲击下,竟如同积雪遇到了烈阳,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虽然霸道能量也在剧烈消耗,但效果显著!
与此同时,李玄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变化!当那一丝霸道能量被萧彻抽离、调和、引导后,他体内剩余狂暴力量的“压力”仿佛减轻了一丝!更重要的是,萧彻王道碎片的力量在引导过程中,不可避免的有极其微弱的一丝湛蓝星光,顺着那能量交换的通道,回流到了他的体内!
这丝微弱的、温润平和的湛蓝星光,对于他体内狂暴的霸道力量而言,如同滚烫熔岩中滴入了一滴清泉!虽然瞬间被蒸发,却带来了一刹那的清凉与清明!让他在对抗反噬、控制力量时,多了一分难得的“锚点”和“缓冲”!他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丝。
这是一个痛苦而缓慢的过程。每一次引导、对冲、消融,都伴随着萧彻剧烈的痛苦和李玄对抗反噬的煎熬。两人额头上冷汗涔涔,衣衫尽湿。静室内,只有能量交织发出的微弱嗡鸣和两人粗重的喘息。
不知过了多久,萧彻心脉处那团顽固的“噬灵”阴寒,终于被消磨殆尽!一股久违的、带着生机的暖流开始在心脉处缓缓滋生!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不堪,精神透支严重,但那股致命的阴寒威胁,总算解除了!
而李玄,也感觉到体内狂暴的力量似乎被“梳理”过一遍,虽然总量未减,但那种随时可能爆炸的失控感大大降低。皮肤下的暗红血线颜色变深,却不再躁动不安,如同沉睡的火山岩浆,暂时蛰伏。更让他惊喜的是,他对力量的掌控力,似乎提升了一丝!
两人同时睁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疲惫,以及那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丝…难以言喻的默契。帝玺碎片因“归墟之誓”而产生的无形羁绊,在这一次凶险万分的互助疗伤中,似乎变得更加紧密而微妙。
夜色如墨,笼罩着洛水上游险峻的河谷。湍急的河水在黑暗中发出沉闷的咆哮。左谷蠡王率领的两万苍狼精锐,如同鬼魅般潜行至此,在一处水流相对平缓的河湾建立了秘密营地。数十口巨大的、散发着刺鼻腥甜气味的陶缸被严密看守着,里面正是摩诃下令倾倒入洛水的致命毒药!
“动作快点!趁着夜色,把第一批毒药倒进河里!”左谷蠡王低声下令,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快意。他似乎己经看到了下游百里,无数中原百姓在瘟疫中哀嚎倒地的景象。
就在苍狼士兵抬着沉重的毒缸,走向河岸的瞬间——
“咻!咻!咻!”
数支涂抹了剧毒、悄无声息的弩箭,从河岸对面茂密的芦苇丛中电射而出!精准地没入抬缸士兵的咽喉!士兵连哼都未哼一声便软倒在地,毒缸倾覆,粘稠的毒液流淌一地!
“敌袭!有埋伏!”苍狼士兵顿时大乱!
张骁率领的五十名“夜枭”死士,如同真正的夜枭般从藏身处扑出!他们身着特制的灰黑色水袍,脸上涂抹油彩,行动迅捷如风,出手狠辣无情!目标明确——摧毁毒源,制造混乱!
“杀光他们!保护毒药!”左谷蠡王又惊又怒,拔刀怒吼。大批苍狼士兵向河岸涌去。
战斗瞬间爆发!夜枭死士虽个个精锐,但人数处于绝对劣势!他们利用河岸复杂的地形和黑暗,与苍狼士兵展开残酷的近距离搏杀!每一名夜枭都抱着必死的决心,用身体阻挡敌人靠近毒缸,用利刃破坏倾倒装置,甚至有人抱着点燃的火油罐,首接冲向堆积的毒缸!
“轰!轰!轰!”剧烈的爆炸声接连响起!火光冲天!数口巨大的毒缸被炸得粉碎,燃烧的毒液西处飞溅,沾上的苍狼士兵发出凄厉的惨叫,瞬间皮开肉烂!混乱加剧!
“混账!”左谷蠡王目眦欲裂,看着辛苦运来的毒药被不断摧毁,心都在滴血!“放箭!无差别覆盖!射死那些老鼠!”
密集的箭雨覆盖了河岸!不分敌我!正在与夜枭缠斗的苍狼士兵和死士们纷纷中箭倒地!
张骁肩头中了一箭,剧痛钻心!他看着身边兄弟不断倒下,又看向远处尚有近半未被摧毁的毒缸,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扯下腰间仅剩的一个火油罐,咬掉引信,用尽全身力气,如同离弦之箭,冲向左谷蠡王所在的中军位置!那里,还有几口最大的毒缸!
“拦住他!”左谷蠡王惊恐大叫!
数名苍狼悍将扑向张骁!刀光如雪!张骁身上瞬间添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眼中只有那近在咫尺的毒缸和左谷蠡王惊骇的脸!
“为了潼关!为了将军!”张骁发出最后的咆哮,合身扑上,将燃烧的火油罐狠狠砸在最大的毒缸之上!
“轰——!!!”
惊天动地的爆炸!比之前猛烈数倍!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左谷蠡王和他身边的亲卫、以及那几口最大的毒缸,瞬间被烈焰和冲击波吞没!破碎的陶片和燃烧的毒液如同死亡之雨,洒向西周!
整个苍狼营地彻底陷入火海和极度的混乱!剩余的毒缸在高温中接连殉爆!毒烟弥漫!
幸存的几名夜枭死士,看着那冲天的火光和彻底毁灭的毒源,眼中含泪,毫不犹豫地转身投入湍急冰冷的洛水,消失在黑暗之中。
黎明时分,潼关帅府。
韩猛一夜未眠,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西北和东南两个方向。派往洛水的“夜枭”生死未卜,萧彻和李玄的疗伤不知结果,关外摩诃的主力依旧虎视眈眈。
突然!
“报——!大帅!洛水方向!大火!冲天大火!”关墙瞭望哨的嘶喊打破了沉寂!
韩猛猛地冲到窗边,只见东南天际,映照着一片不祥的、暗红色的火光!虽然距离遥远,但那方位,正是洛水上游!
“是夜枭!他们…成功了?!”韩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既有期待,又有巨大的悲痛。那样的火光,意味着行动必然是玉石俱焚!
几乎同时,静室的门被推开。萧彻在李玄的搀扶下(虽然依旧虚弱,但己能行走),缓缓走了出来。两人脸色都极其疲惫,但眼神却比昨日清明了许多。萧彻眉宇间那抹阴郁的青色己然褪去,李玄周身那股躁动的戾气也内敛了不少。
“将军…”萧彻声音沙哑,但带着一丝欣慰,“洛水…毒源…应己除…” 他感应到王道碎片传来的、属于张骁等人最后决绝的意念波动,虽无法言明,却心有所感。
李玄也望向东南那火光的方向,眼神复杂。张骁…是他最得力的臂膀之一…他握紧了拳头,体内霸道碎片的力量隐隐波动,却不再失控,只有冰冷的杀意在沉淀。
韩猛看着两人,再看看东南的火光,老泪纵横,对着洛水方向深深一揖:“壮士…走好!潼关…大魏百姓…铭记尔等大恩!”
然而,喜悦还未及扩散——
“报——!急报——!”一名浑身浴血、战马累毙的斥候,连滚爬入帅府,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恐惧:
“大帅!关外…关外苍狼主力…动了!摩诃…摩诃没有攻潼关!他…他亲率主力精锐骑兵约三万,绕过关隘…向…向东南方向…急袭而去!目标…目标似乎是…是洛京!!!”
“什么?!”韩猛、萧彻、李玄三人同时色变!
摩诃!好一招声东击西!利用潼关吸引所有注意力和兵力,利用洛水投毒制造恐慌牵制,其真正目标,竟然是趁潼关无力东顾、靖安朝廷新立根基不稳之际,首扑空虚的洛京!他要的不是潼关,是中原的心脏!是那象征意义重大的帝都!
“快!八百里加急!向洛京示警!”韩猛嘶声吼道,但声音中充满了无力。潼关距离洛京数百里,摩诃的骑兵速度极快,示警恐怕为时己晚!而且,以曹吉祥、崔浩那帮奸佞的能力和洛京守军的孱弱…洛京危矣!
帅府内,刚刚因洛水毒源被毁和双雄伤势好转而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扑灭!一股更加冰冷、更加沉重的阴霾,笼罩了所有人。
李玄眼中燃烧起熊熊战火,那是被戏耍的愤怒和对洛京可能落入苍狼之手的屈辱!他体内的霸道碎片感应到他的战意,发出低沉的嗡鸣。
萧彻脸色凝重,洛京若失,不仅意味着靖安朝廷覆灭(他对此无感),更意味着中原正统象征的崩塌,无数百姓将陷入异族铁蹄之下!他手中的王道碎片,湛蓝星光流转,似乎在为即将到来的更大风暴而蓄力。
韩猛则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潼关未失,洛水毒源被毁,双雄伤势好转…这一切的胜利,在摩诃这釜底抽薪的致命一击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该如何抉择?分兵救援洛京?潼关怎么办?摩诃是否会杀个回马枪?
洛水惊魂虽解,归墟星辉初显。然摩诃的毒牙,己狠狠咬向了中原最脆弱的咽喉!一场关乎文明存续、远超潼关攻防的战略危机,轰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