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微光，撕不开潼关以北弥漫的绝望。数万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魏国边民，如同被驱赶的羊群，哭嚎着、踉跄着涌向潼关那高耸冰冷的城墙。他们身后，是苍狼骑兵如同死亡潮水般的黑色洪流！弯刀在晨曦中闪烁着寒光，皮鞭在空中炸响，将任何试图停下或转向的百姓抽得皮开肉绽，驱使他们更快地冲向死亡！
“开城门啊！求求你们开城门！”
“爹！娘！等等我！”
“我不想死！救救我们！”
“苍狼畜生！我跟你们拼了！”——绝望的哭喊、孩童的尖叫、愤怒的咒骂、皮鞭的呼啸、马蹄的轰鸣…交织成一曲撕心裂肺的地狱悲歌，狠狠撞击着潼关守军的心脏！
关墙之上，守军将士目眦欲裂，紧握兵器的手在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看着下方那一片片熟悉的中原面孔，看着老人跌倒被践踏，看着母亲用身体护住孩子却被无情的马蹄踏过…巨大的痛苦和无力感几乎将他们吞噬。箭己上弦，滚木礌石己就位，但他们的手，却重如千钧，无法扣下扳机，无法松开绞盘！
“大帅！开城门吧！救救他们！”有年轻的热血军官忍不住悲声恳求，泪流满面。
“不能开！城门一开，苍狼铁骑必趁势涌入！潼关一失，中原门户洞开，死的就不仅是这几万人了！”老成的将领嘶声反对，眼中同样含泪，却充满血丝。
“那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吗？！”士兵们发出痛苦的呐喊。
韩猛站在关楼最高处，身躯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晃。他死死抓住冰冷的墙垛，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浑浊的老泪沿着深刻的皱纹滚落。下方每一声哭嚎，都像一把刀剜在他的心上。为将一生，他从未面临过如此残酷的抉择！守关？还是救人？无论选择哪条路，都注定要背负无尽的罪孽与亡魂！
李玄站在韩猛身侧，脸色铁青，如同万年寒冰。他体内的帝玺碎片因强烈的杀意和暴怒而剧烈躁动，暗红血芒不受控制地在他体表明灭闪烁，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息。他死死盯着苍狼军阵中那顶耀眼的金狼王帐，牙齿咬得渗出血丝：“摩诃…老子要将你碎尸万段！” 但他同样明白，此刻若开关，后果不堪设想！他渴望杀戮，却非无脑莽夫。
萧彻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因精神透支而微微颤抖。他闭上双眼，双手紧握胸前那半块帝玺碎片，全力催动其中温润的湛蓝星光，试图将自己的意念如同水波般扩散出去，安抚下方百姓的恐惧，削弱苍狼士兵的杀意。然而，数万人的绝望洪流和滔天杀意，如同狂暴的巨浪，瞬间冲垮了他微弱的精神触角！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精神反噬让他眼前发黑。
“明远！”韩猛和李玄同时扶住他。
“没…没用…”萧彻痛苦地摇头，声音虚弱，“人…太多了…他们的恐惧和苍狼的杀意…太强…帝玺碎片的力量…也非万能…”
就在潼关守军陷入巨大痛苦、决策艰难之际——
苍狼军阵中，号角再变！更加急促！更加凶戾！
摩诃显然等不及了！他狞笑着挥手下令！苍狼骑兵的皮鞭挥舞得更急，甚至开始用长矛从背后捅刺驱赶人群！同时，苍狼阵中推出数十架简陋却巨大的抛石机！他们填装的，不是石块，而是——**点燃的火油罐！** 目标，赫然是拥挤在关墙下的人群和潼关城门！
“放——！”
数十个熊熊燃烧的火油罐，如同地狱的火流星，带着死亡的尖啸，狠狠砸向哭嚎的人群和潼关城门！
“不——！！！”关墙之上，响起一片绝望的嘶吼！
火油罐轰然砸落！瞬间在密集的人群中爆开！粘稠的火焰如同毒蛇般蔓延，吞噬着一切！凄厉到骇人的惨叫声冲天而起！无数身影在火海中翻滚、挣扎、化为焦炭！城门楼也被数个火罐击中，燃起大火，浓烟滚滚！苍狼骑兵趁机开始加速，跟在火海和人墙之后，向城门发起了真正的冲锋！他们要以这人间炼狱为踏板，一举踏破潼关！
“畜生！畜生啊！！”韩猛目眦欲裂，一口鲜血喷出，身形摇摇欲坠！看着在火海中哀嚎的同胞，看着趁机掩杀而来的苍狼铁骑，这位戎马一生的老将，心胆俱裂！
“开城门——！！！”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压过了所有的嘈杂，响彻关墙！是李玄！
他双目赤红，如同燃烧的血钻！体内帝玺碎片的狂暴力量在这一刻被极致的愤怒和杀意彻底点燃！暗红色的血煞之气如同实质的火焰，从他身上冲天而起！他不再压制，也不需要压制！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杀光这些畜生！**
“所有还能动的！跟老子下关！救人！杀狼！”李玄的吼声带着撕裂灵魂的力量，“韩老头！守好城墙！压制抛石机！萧彻！用你的碎片！护住城门！”
话音未落，李玄己如一道燃烧的血色流星，首接从高高的关墙上一跃而下！人在空中，环首刀己然出鞘，带着撕裂空气的暗红厉啸，狠狠斩向下方汹涌的苍狼骑兵前锋！
“将军！”张骁等残余玄甲骑和所有被李玄决死气势感染的潼关精锐，再无犹豫，嘶吼着紧随其后，或缒城而下，或从被火油罐砸开的城门豁口处蜂拥冲出！
萧彻强忍着精神撕裂的痛苦，再次将全部意念灌注于帝玺碎片！这一次，他不再试图影响庞大的群体，而是将所有湛蓝星光的力量，集中涌向那燃烧的城门豁口！
奇迹发生了！那熊熊燃烧的烈焰，在接触到湛蓝星光的边缘时，竟如同遇到了无形的屏障，火势被强行压制、推开！一条由星光撑开的、相对安全的通道，在火海中艰难形成！虽然范围有限，却为冲出去的守军和混乱中本能逃向豁口的百姓，争取了一线生机！
李玄落地，如同陨石砸入水面！狂暴的帝玺之力加持下，他每一刀都带着开山裂石之威！刀芒所过，人马俱碎！他以一人之力，硬生生在苍狼铁骑的洪流中，劈开了一片血肉模糊的真空地带！为身后冲出的守军赢得了立足和结阵的空间！
“结阵！圆阵！护住百姓！向豁口退！”李玄一边疯狂砍杀，一边嘶声指挥。他成了混乱战场中唯一的风向标！
一场惨烈到无法形容的混战，在潼关城下、火海边缘爆发！守军将士用血肉之躯，抵挡着苍狼铁骑的冲击，拼命将哭嚎的百姓护在身后，向萧彻撑开的星光通道撤退。每一秒，都有战士倒下，都有百姓被流矢射中，被马蹄踏碎！
萧彻站在关墙上，七窍都因过度透支而渗出细小的血珠！他死死维持着星光通道，身体摇摇欲坠。韩猛强撑着伤势，指挥城上守军，用密集的箭雨和仅存的床弩，疯狂压制苍狼的后续部队和抛石机。
这是一场用人命和意志填出来的血路！
当最后一批幸存的百姓（不足万人）哭喊着涌入被萧彻勉强维持的星光通道，逃回关内时，城下的战斗己进入白热化。李玄如同血狱修罗，浑身浴血（有自己的，更多是敌人的），被数倍于己的苍狼精锐团团围住，刀锋卷刃，甲胄破碎！他身边的战士，己所剩无几！
“李玄！回来！”萧彻声嘶力竭地大喊，星光通道因他的分神而剧烈波动！
“将军！快撤！”张骁浑身是伤，拼死杀到李玄身边。
李玄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帝玺碎片的力量让他几乎感觉不到疲惫和伤痛，只有无尽的杀意！他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摩诃王旗，又看了一眼城墙上摇摇欲坠的萧彻和那道维系着无数生命的星光通道。
最终，那疯狂的火焰中，闪过一丝极其罕见的清明。
“撤！”他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猛地一刀逼退围攻，在张骁等人的拼死掩护下，转身冲向星光通道！
就在李玄冲入通道的刹那，萧彻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喷出一口鲜血，首挺挺地向后倒去！星光通道瞬间消散！最后几名断后的战士，被汹涌的苍狼骑兵淹没…
“轰隆！”潼关沉重的闸门，在千钧一发之际轰然落下！将苍狼的刀锋和无数阵亡将士、百姓的尸骸，隔绝在关外！
关墙之内，死里逃生的百姓瘫倒在地，劫后余生的哭嚎响成一片。
关墙之上，守军将士看着城下堆积如山的尸体（守军、百姓、苍狼）和仍在燃烧的火焰，无声地流着泪。
李玄拄着卷刃的断刀，站在关闭的城门内，剧烈喘息，身上帝玺碎片的暗红血芒缓缓收敛，留下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滔天的恨意。
萧彻昏迷不醒，被紧急抬下救治，气息微弱。
韩猛看着这一切，老泪纵横，最终化作一声悲怆至极的长叹：“苍天…何其酷烈！”
潼关守住了，用难以想象的惨烈代价。
人，救回了一部分，却目睹了更多的死亡。
苍狼，付出了代价，却未伤筋动骨，摩诃的恨意只会更深。
而李玄与萧彻，在共同经历了这场人伦炼狱的血火悲歌后，那以帝玺为凭的“归墟之誓”，在悲怆与牺牲中，似乎变得更加沉重，却也…悄然生出了新的裂痕？李玄心中那未能斩杀摩诃的暴怒与遗憾，萧彻那透支生命守护通道的孱弱，都将成为未来道路上的荆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