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深夜回来又匆匆离开后,单双整个人就变成了一座行走的制冷效果超强的活体冰箱。
他本来就不是个情绪外露的人,现在他更是将自己所有的心事都封锁在了那副金丝眼镜和面无表情的皮囊之下。
用人话说就是最后一点人味都没了。
公司的员工只觉得CTO最近的心情似乎比股市还难预测,会议上,他提出的要求更严苛,言语也更犀利,一个技术方案的微小瑕疵,都能被他毫不留情地拎出来公开处刑,搞得整个研发部都人心惶惶,生怕下一个被祭天的就是自己。
甘甜作为少数能和他保持秘密通话的人,对此感受尤为明显。
他们关于灵犀的沟通,依旧仅限于深夜的秘密通信渠道,但他发来的指令越来越短,全是诸如“逻辑不通,重做”、“用户画像模糊,补充细节”之类的技术性评语,冰冷又精准,不带一丝人情味。
以前还能和甘甜争论上几句,被甘甜的胡说八道带进去绕来绕去几番,现在只会输出无情的代码和技术总结。
“不对劲,这家伙肯定不对劲。”甘甜一边修改着报告,一边在心里嘀咕。
“这状态不像是工作不顺啊,之前也没见他这样。倒更像是……失恋了?被那个传说中的空姐女朋友友给甩了??” 她甩了甩头,把这个不切实际的八卦念头给赶了出去。
“呸,关我屁事。我自己的债还没还完呢,哪有闲工夫关心老板的私人生活。搞钱,搞钱要紧!”这个周末,甘甜感觉自己快被单双变态的产品报告和代码要求逼疯了,决定出门找莉莉姐寻求一点人间的温暖。
她下楼的时候,莉姐香包己经收摊,莉莉姐正慵懒地坐在楼下凳子上晒太阳,大美女周身泛着朦胧的晨光,好不惬意恬静。
看到甘甜,莉莉姐眼睛一亮,朝她招招手,逗小狗一样把她叫过来,从保温箱里拿出一个热乎乎的豆沙包和一杯花生豆浆递给她。
“没吃早饭吧,又加班啦?”莉莉姐心疼地看着她,“看你这小脸,又瘦了一圈。别太拼了,钱是赚不完的。”
“没办法呀莉莉姐,”甘甜咬了一大口豆沙包,含糊不清地说,“老板派的活多,资产阶级可不会同情我们劳动人民,苦命的打工仔是这样的。”
“别听你老板的,他们资本家就知道压榨!”莉莉姐恶声恶气地说,“身体是自己的,累垮了可没人疼。走,别在这儿坐着了,跟姐回家,给你做好吃的。”
莉莉姐身上有种神奇的魔力,她明明比甘甜大了不少岁,但两人待在一起,却没有任何代沟。
她们可以从小区的八卦聊到人生的哲理,可以一起吐槽奇葩的顾客和不近人情的领导。甘甜感觉,莉莉姐完全是一个可以让她完全放松下来的知心好姐妹。
“莉莉姐,”甘甜再次由衷地说,“你真好,感觉你比我亲姐还亲。”
“嗨,你这丫头,”莉莉姐拉着她的小手捏了捏,“看你一个人在这儿打拼不容易,我们俩也投缘。我就是你亲姐,有事就跟姐说,姐罩着你!”两人回到莉莉姐家,有说有笑的一起做饭。
吃完饭,莉莉姐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积了灰的旧相册,一边擦着一边感慨:“好久没翻这些老东西了。正好甜甜你在,给你看看打发时间吧。”
她翻开相册,指着一张照片,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你看,这小孩多好看,跟个小仙童似的。” 甘甜凑过去一看,照片上是一个穿着公主裙的漂亮小娃娃,正是她之前在莉莉姐手机屏保上看到的那一个。
她立刻发自内心地送上赞美:“是啊是啊!这不是霜霜吗,这颜值,长大了还了得,男女老少通吃!”
莉莉姐嘴角勾着笑,泛起母性光辉,又翻了一页。
“再大点就不可爱了,又倔又硬。”她指着另一张照片给甘甜看。
照片上,是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校服,站在一个领奖台旁。他微微撇着头,眼神里带着一股不服输的桀骜,虽然青涩,但那张脸的轮廓,那高挺的鼻梁,那紧抿的薄唇……
甘甜的呼吸,在看到那张脸的瞬间,停止了。
这不对劲,这男孩又是谁???
霜霜不是小姑娘吗?怎么会……这么像……
她的大脑不受控制地僵住了,一个诡异的猜测浮上心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只是长得像而己,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她强行解释了一遍,试图说服自己。
“这臭小子,”莉莉姐完全没察觉到甘甜的异样,继续沉浸在回忆里,指着照片的背景说,“从小就爱搞这些电脑啊、程序啊什么的,这是他高中时拿的一个全国编程大赛的金奖。说起来,前几天他不是难得回来住了一晚嘛,我看他脸拉得跟长白山似的,也不知道在公司受了什么气……”
前……前几天? 回来住了一晚? 这两个信息,像两道闪电,瞬间劈中了甘甜的天灵盖。
她想起那天晚上的瓢泼大雨,想起那辆灰色的特斯拉,想起单双在电梯里问她住哪里时那瞬间的错愕,想起他那句“顺路”……
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以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方式,严丝合缝地拼接在了一起!
甘甜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倒流了。
她指着照片上那个少年,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莉莉姐……你……你女儿,不不,儿子…霜霜…他……他叫什么名字?”
“单双啊。”莉莉姐随口答道,语气轻松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跟我姓单,双数的双。怎么了?你认识?”
“……”
甘甜己经听不见莉莉姐后面说了什么。她的世界里,只剩下“单双”这两个字,在无限循环,自带回音,还配上了3D环绕立体声。
她的大脑,此刻正在进行一场史无前例堪称宇宙大爆炸级别的逻辑风暴。
己知:
1.我老板 = 单双。
2.我房东兼好姐妹 = 莉莉姐。
3.莉莉姐 = 我老板单双的亲妈。
推导过程:
如果我和莉莉姐是好姐妹……
而莉莉姐是单双的妈……
那么,根据这个严谨的充满了社会主义姐妹情的辈分关系来计算……
结论: 我,甘甜,岂不就是我老板单双的……
亲!亲!小!姨!妈?!
这个荒诞绝伦的结论,像一道天雷,把甘甜整个人都给劈傻了。
她看着莉莉姐那张依旧在笑意盈盈说着什么的脸,第一次,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应对。
她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个社死瞬间——
她跟莉莉姐吐槽她儿子是个“没人性的资本家”;
她跟莉莉姐抱怨她儿子“天天板着一张死人脸”;
她还曾在单双面前,对他妈的包子大加赞赏,疯狂安利……
所以,“甜甜是狗”这件事,是己经通过了母子双重认证的吗?!
而且,自己还莫名其妙地,在辈分上超级加倍,成了领导的长辈?
那以后在公司见了面,我是不是可以拍着他的肩膀,慈爱地问一句:“大外甥,这个月的KPI,完成得怎么样了呀?”
甘甜感觉自己的人生,在这一刻,变成了一出充满了尴尬、巧合和无尽社死的荒诞喜剧。
她觉得,自己可能需要立刻、马上,连夜扛着火车逃离这个星球。领导竟然是我闺蜜的儿子,这剧情就是放到日剧里也是够刺激的。
这日子,真是越来越有盼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