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站在轮回殿的废墟前,指尖拂过焦黑的断壁。
三日前那场突如其来的黑焰,将半个冥界烧成了灰烬。火焰没有温度,却吞噬了所有触碰它的魂魄,连忘川水都无法将其熄灭。更诡异的是,灰烬中不断浮现出细小的金色符文,像是某种被刻意焚毁的预言。
“第七百二十一处。”紫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幽蓝的眼眸里映着满地残骸,“所有被烧毁的地方,都出现了同样的符文。”
林小满蹲下身,拾起一片尚未燃尽的竹简。焦黑的边缘下,隐约可见几个残缺的字:
“……使徒现……暮光……灭……”
她刚想细看,竹简突然在她掌心化作了金色的灰,随风飘散时,竟在空中组成一幅短暂的画面——
一个身穿灰袍的身影,站在暮光花海中央,手中捧着一盏没有火焰的灯。
灰袍人出现的当晚,轮回井的水变成了镜面。
林小满站在井边,看着井中映出的不是自己的倒影,而是一片陌生的荒野。荒野中央矗立着一座石台,台上放着那盏在预言中出现的灯——灯芯空荡荡的,像是被谁强行取走了最重要的部分。
“是引魂灯。”欧阳义忠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后,黑袍边缘还沾着未熄的黑焰余烬。火焰般的瞳孔注视着井中景象,眉头微蹙。
“传说中能照出来世路的灯……为什么会出现在井里?”林小满转头看他。
欧阳义忠沉默片刻,忽然抬手,判官笔在井水上轻轻一点——
水面骤然沸腾,映出的景象急速变换,最终定格在一座被遗忘的古城废墟上。城墙上刻满了与灰烬中相同的符文,而城墙之下,跪伏着无数灰袍人。
他们双手捧着没有火焰的灯,低头吟诵着什么。
“暮光使徒。”欧阳义忠的声音沉了下来,“他们回来了。”
冥界最古老的典籍中,关于暮光使徒的记载只有寥寥数语:
“信奉黄昏之影,以无火之灯为器,窃时盗魂。”
“他们不是普通的信徒。”紫月翻动残破的典籍,指尖停在一幅插图上——画中灰袍人手中的灯芯处,隐约可见一朵被掐灭的暮光花。
“他们偷走了‘时间’。”
林小满忽然想起自己胸口那枚凝固的时劫印记,下意识按住心口:“什么意思?”
“意思是……”欧阳义忠的声音冷得像冰,“他们在收集时间之火,就为了——”
他的话没能说完。
轮回殿外突然传来钟声——不是冥界的丧钟,而是某种古老的、带着黄昏韵律的鸣响。
钟声响起的方向,暮光花海的上空,浮现出一盏巨大的、没有火焰的灯影。
灰袍人出现在花海中央时,手中捧着的灯终于燃起了火。
只是那火焰不是金色,也不是寻常的火红,而是一种浑浊的灰。火光所照之处,暮光花迅速枯萎,花瓣化作灰烬飘向灯芯,像是被强行抽走了生命力。
“住手!”林小满冲上前,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弹开。
灰袍人抬起头,兜帽下的脸竟是一片虚无——没有五官,没有轮廓,只有不断流动的灰雾。
“暮光使徒……不需要使徒。”他的声音像是无数人同时低语,“我们需要的是……‘火种’。”
他伸出手,指向林小满的胸口——
那枚时劫印记突然灼烧般剧痛!
灰袍人的灯,吸走了第一缕时劫之火。
林小满感到某种重要的东西正从体内被剥离,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响起无数窃窃私语,仿佛千万个被困在时间夹缝中的魂魄正试图通过她的身体重返现世。
欧阳义忠的判官笔贯穿灰袍人的胸膛,却像是刺进了雾气,毫无实质的触感。
“没用的……判官。”灰袍人的身体散成灰雾,又在不远处重组,“我们早就不存在于‘时间’里了。”
林小满跪倒在地,胸口印记的光芒越来越弱。她看到自己的双手正在变得透明,仿佛即将消散在空气中。
就在她即将失去意识的瞬间——
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欧阳义忠的掌心,静静躺着一枚燃烧的金色花瓣。
“借个火。”他轻声道。
那枚花瓣,来自最初的暮光花。
当欧阳义忠将它放入灰袍人的灯中时,浑浊的灰焰突然被金色浸染,随后——
爆裂!
刺目的金光中,灰袍人发出凄厉的嘶吼,身体像被火焰焚烧的纸一般卷曲、焦黑,最终化作一地灰烬。而那盏灯,则在金焰中重新变得完整,灯芯处开出了一朵小小的暮光花。
花中蜷缩着一个沉睡的魂魄——正是被窃走的“时间”。
“结束了?”紫月扶起林小满,声音仍带着不可置信。
欧阳义忠摇头,看向远处:“只是第一个。”
暮色深处,无数灰袍人的身影若隐若现。
自那日后,冥界多了条新规——
所有亡魂入轮回前,需在引魂灯前驻足三息。
灯中有火,火中有花。
花里住着个永远睡不醒的守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