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钢铁长蛇切开狼群千年的迁徙路,獠牙与道钉的较量在雪原上溅起血火。
腊月二十三,小年夜。北风如刀,在这冰天雪地的东北雪原上肆意割着每一寸的肌肤。杆子像只机灵的猴子,蹲在那歪脖子柳树上,脚下的树枝被压得吱呀作响。他嘴里叼着旱烟锅子,那火星随着他的呼吸明明灭灭,恰似远处蒸汽机车喷吐的红云。
机车的黑烟犹如一只贪婪的巨兽,把北斗七星都吞了半拉。那铁轨,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正往野狼沟的狼道正中央扎。关东军铁道联队要在这修个转运站,这无疑是在狼群的地盘上动土。
“瞅瞅!这帮瘪犊子专挑狼神爷的脊梁骨下钉!”杆子气得啐了口唾沫,那口痰刚一离嘴,就被冻成了冰碴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树底下,青皮正手脚麻利地用鹿筋绳捆着两只狼崽子。这两只小狼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睛里满是惊恐,发出微弱的呜咽声。突然,麻袋里滚出个物件——半截桦树皮扎的铁道枕木模型,上头还粘着带血的狼毛。
青皮的喉结动了动,声音有些颤抖地说:“东山母狼……昨夜叼来的。”
杆子后脖颈的汗毛唰地竖起来,三年前他见过这手法——狼群要复仇前,总会先送来死亡预告。他仿佛己经看到了即将到来的一场血雨腥风。
野狼沟的黎明本该是青灰色的,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可此刻,却被铁道兵营地的篝火染成了橘红,好似一块被鲜血浸透的红布。
日本兵围着火堆啃着饭团,那饭团在他们嘴里嚼得“吧唧吧唧”响。突然,哨兵惨叫一声——火堆里滚出颗狼头!那狼头的獠牙上还挂着半片人耳,鲜血滴在地上,瞬间就结成了冰。
营地顿时陷入了混乱,士兵们西处逃窜,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就在这混乱中,没人注意到,铁轨基座上蹲着个黑影。涧沟公狼目光凶狠,正用前爪扒拉着碎石,它的狼嘴紧紧咬住道钉,猛地甩头。“咔嗒!”一颗带血的铁钉飞进雪堆,仿佛是公狼发出的挑战信号。
这畜生竟懂杠杆原理!它的智慧让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
“佐藤少佐!”士兵们慌忙立正,声音中带着一丝恐惧。穿军装的矮胖男人踩着将校靴走来,他那的脸上满是怒气,王八盒子抵住公狼后脑,恶狠狠地说:“螳臂当车……”
枪响前0.1秒,公狼暴起扑向鱼尾板。它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仿佛一道黑色的闪电。“咯嘣!”钢制构件在狼牙下裂开细纹,就像脆弱的玻璃一样。佐藤的子弹擦着狼耳掠过,打穿了铁道测量旗,那旗帜在风中飘动,仿佛在诉说着这场战斗的激烈。
崔家屯的老少都被枪声惊醒时,整个野狼沟在震颤,仿佛大地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战斗而颤抖。二十多头狼迎着机枪扫射往铁轨上扑,它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决绝和愤怒,仿佛要把这些侵略者撕成碎片。
最瘆人的是领头母狼——它叼着狼崽尸体,每中一枪就把血甩在钢轨上。热狼血遇冷钢铁,“滋啦”腾起白烟,就像一条条白色的幽灵。
“它们在用血锈蚀铁轨!”青皮突然大喊,声音在夜空中回荡。杆子这才发现,沾过狼血的钢轨正以肉眼可见速度泛红锈,那锈迹就像一朵朵盛开的血色花朵,触目惊心。
一头濒死母狼甚至用断爪蘸血,在枕木上画出血色狼头。那狼头栩栩如生,仿佛在诉说着狼群的不屈和愤怒。
佐藤少佐扯着嗓子喊“泼汽油”,那声音就像破锣一样难听。火把扔进狼群的瞬间,杆子看见涧沟公狼人立而起,它的身体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高大。它前爪扒住油桶往铁轨方向推,那动作坚定而有力。
“轰!”爆炸气浪掀翻三个日本兵,他们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焦黑的狼尸与扭曲的铁轨缠成狰狞图腾,仿佛是一场惨烈战斗的纪念碑。
后半夜起了白毛风,那风就像一头凶猛的野兽,呼啸着席卷而来。杆子顶着风,艰难地摸到现场时,铁轨己成冰棺——狼血、汽油和融雪冻在一起,把钢轨拧成麻花。
“开春前别想通车了。”杆子敲敲冰层,那声音清脆而响亮,仿佛是在宣告狼群的胜利。
青皮突然蹲下,冰面下封着公狼半张脸,它至死咬着鱼尾板,眼珠盯着峡谷方向——那里埋着狼群世代迁徙的胎衣路标。那眼神中充满了坚定和不舍,仿佛在守护着狼群的尊严和未来。
积雪里露出块桦树皮,上头用狼血画着铁路走向图,每处弯道都标红叉。背面那行字让杆子血液凝固:
“钢蛇过境日,白毛风索命时”
——三十年前老萨满预言屯子遭劫的谶语!
杆子仿佛己经看到了即将到来的一场灾难,他的心中充满了忧虑和恐惧。
天蒙蒙亮时,杆子在路基下发现个日军钢盔。三只新生狼崽正吮吸截断指——戒指是工程兵的,指骨上套着怀表。照片里穿和服的女人背后写着“昭和十二年东京站留念”。
那照片上的女人笑容甜美,仿佛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而这三只小狼崽却在这冰冷的世界里寻找着温暖和食物。
引擎轰鸣突然撕裂晨雾。三台苏联制推土机碾雪而来,车头“垦荒突击队”的徽章闪着冷光。狼崽们突然仰头,发出不像幼崽的凄厉长嚎。那声音仿佛是在向这个世界诉说着它们的痛苦和无奈。
杆子回头,在推土机铲刀的寒光里,他分明看见怀表照片上的日本女人……流泪了。那眼泪仿佛是对这场战争的悲哀和无奈,也仿佛是对这些无辜生命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