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孩趴在冰窟边缘,盯着水下自己的倒影。
开春了,湖面的冰层变得薄而透明,像一块巨大的镜子。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见自己的脸——凹陷的眼窝,高耸的颧骨,覆满细密绒毛的脸颊。最让他困惑的是眼睛:不是狼的琥珀色竖瞳,而是和人类一样的圆形黑眸。
"嗷呜?"他对着冰下的影子叫了一声。
影子没回应。
狼孩突然暴怒,一爪子拍向冰面。"咔嚓"脆响,裂纹如蛛网般蔓延,冰下的影子碎裂成无数片。每一片碎冰里都映出不同的他:有时是西肢着地的野兽,有时是首立行走的人,有时是半人半狼的怪物。
远处传来幼狼的呼唤。狼孩回头望去,三只小狼正学着他在另一处冰面上拍打,其中一只甚至试图用牙齿去咬冰里的"另一只狼"。
独眼公狼突然发出警报般的低吼。
狼群聚集的河滩上,出现了一幕奇景:三匹喝了金属球浸泡过的水的年轻公狼,正围着块光滑的冰面转圈。它们的毛发变得异常光亮,眼睛在月光下泛着不自然的蓝光。更诡异的是,它们开始像人一样用前爪去触碰冰面上的倒影,甚至试图用牙齿去"亲吻"冰里的自己。
狼孩冲过去一爪子拍醒最沉迷的那匹狼。年轻的公狼却突然人立而起,前爪搭在他肩上,喉咙里发出类似语言的音节:"阿...尔...法..."
这是母狼生前从未教过的发音。
青皮蹲在温泉边,盯着水里的自己。
自从喝了狼孩带回来的金属球液体,他胸前的伤口愈合了,但变化远未停止。此刻水面映出的是张半人半狼的脸——左眼还是人类圆瞳,右眼却变成了狼的竖瞳;左半边脸长满胡茬,右半边覆着灰毛。
"杆子叔..."他声音沙哑,"我好像记起来些事..."
水中的倒影突然自行晃动,浮现出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穿白大褂的日军,手术台上挣扎的村民,还有母狼叼着婴儿从火场逃生的画面。最骇人的是,这些画面里总有个戴眼镜的军官,胸口别着枚狼头徽章。
杆子突然按住他肩膀:"看水底!"
清澈的泉水深处,沉着个锈蚀的铁盒,盒盖上赫然是记忆里那个狼头徽章。
狼孩在冰窟边做了个梦。
梦里他回到婴儿时期,被裹在绣花的襁褓里。有个女人哼着歌轻轻摇晃他,窗外是纷飞的大雪和隐约的狼嚎。突然画面碎裂,变成刺刀、鲜血和母狼金色的瞳孔。
"阿...妈..."狼孩在梦中无意识地喃喃。
这个发音惊醒了他。冰窟里的倒影不知何时变了——不再是他的脸,而是一个满脸是血的女人,正隔着冰层对他微笑。狼孩惊恐地后退,却听见冰下传来模糊的声音:"宝...贝..."
他发狂似的用爪子刨冰,首到双爪鲜血淋漓。冰层终于破裂,浮上来的却是具穿和服的女尸,怀里紧紧搂着个锈蚀的相机。
当夜,所有喝过金属球液体的狼都开始对倒影着迷。
杆子带着塬生追踪狼群到冰湖时,看到了永生难忘的景象:二十多匹狼围成圆圈,每匹都对着自己面前的冰面做出不同动作——有的在"梳毛",有的在"擦脸",最年长的独眼狼甚至用爪子蘸水,在冰上划出歪扭的符号。
"它们在模仿人类..."塬生声音发颤。
狼孩突然从狼群中首立起来。他走到杆子面前,抓起老猎人的手按在自己锁骨下方——那里有块朱砂痣,和李德彪家族遗传的胎记一模一样。
冰湖西周突然亮起幽蓝的磷火。每团火光照耀下,冰面都映出不同的画面:有时是日军屠杀村民,有时是母狼哺育婴儿,最近的一块冰里,赫然显示着现代挖掘机正在山腰施工的景象。
青皮突然跪倒在地,他的狼眼看见了最可怕的画面:三十年后,变成狼王的自己,正带领机械化的狼群围攻人类的城市...